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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龙江,碧山屯段。

老天似乎特别偏爱这里,风景秀丽,河道宽阔。

旁边有一圈白桦林。

每隔一段,就有一个小木屋。

这些木屋里,有土炕,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在门前,堆着各种破网,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腥味。

这种木房子,是渔户盖的。

这年头,打猎需要当猎户,打鱼需要当渔户。当然,大部分人家叫农户。

每个屯的情况不一样。

靠山屯只有农户和猎户,而碧山屯则多了一个鱼户。

这种木房子,不是随便盖的。

而是申请成为鱼户后,分到哪一段江,房子就盖在哪里。

你不能过界去捕捞,否则人家把你的渔网给收起来,揍上一顿都没话说。

当然,鱼户不在的时候。

也会有村民偷偷去撒网,这就得瞅准了。腿脚还得快,慢了网就没了。

这年代,黑龙江的鱼,可真是多。常见的有“三花五罗十八子”。

三花指:鳌花、鳊花、鲒花。

五罗有:哲罗、法罗、雅罗、胡罗、铜罗。

十八子,名堂更多了,都是东北叫法。

岛子、七里浮子、牛尾巴子、鲤拐子、草根棒子、鲫瓜子、鲢子、嘎牙子、鲇鱼球子、狗鱼棒子……

东北人有一种特有的本事,无论多高大上的东西,用特有的腔调一说,都会显得土得掉渣。

当然,鱼户一般也没啥文化,不喜欢文绉绉的那一套。

在他们眼里,啥鳜鱼?

哪那有叫鳌花实在?

3斤一个工分。

草根棒子,6斤一个工分。

鲤拐子,8斤一个工分。

胡罗、铜罗就不行了,要12斤一个工分。

……

当然这个工分标准,并不是一成不变。

捕鱼旺季,也就是春季跟秋季,标准要比目前高两成左右。

俗话说打鱼人不吃鱼。

这话有一定的道理。一方面是他们吃得多,另外一方面,是一家子还指望着这个换粮食。

打到好的鱼,谁舍得吃?

一家人的柴米油盐、穿衣吃饭,全指望这点鱼。万一有个头痛发烧的,也有个买药钱。

再说修船补网,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鱼户打到的好鱼,一般都是上交。只有胡罗、铜罗这种小杂鱼,才舍得带回家。

有人说, 那鱼户的日子是不是很惨?

这话没法回答。

这年头,谁家的日子好过?

说起来,鱼护比农户还要好那么一点点。

毕竟,打鱼是一个技术活,还有风险。

不是青壮小伙子,一年到头,在江边待着,根本就熬不住。

于是,到了冬季农闲的时候,有的鱼户会请帮工。

当然,这是明令禁止的。

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鱼户一般会说,这是我家的远房亲戚,过来搭把手。

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一些农户,到了冬天也挣不到工分。会主动跑到江边,逢人就问:“当家的,需要帮工吗?”

如果鱼户刚好需要,一般会谈好细节。

行情大概如此:

东家包伙食,每天交三个工分;

东家不伙包食,每天交两个工分。

多出来部分,归帮工所有。

有没有东家赖皮的?

有,但很少。

碰到这种情况,两个屯子的领导,会进行交涉。最终一般也能拿回去。

大冷天的,要不是因为穷,谁愿意来做帮工?

只有穷人,才能体会穷人的苦。

天终于放晴了。

钟志高提着镐头、冰穿子、抄网、地笼,来到冰面上。

他看了一眼,昨天凿的冰窟窿,今天又冻上了。

按理说,再次凿开,会省力一些。

可他没有,昨天的收成不怎么样,也就打了30来斤的小鱼。

算起来,勉勉强强三个工分。

唉,真是受罪。

他甩了甩发麻的右臂,这老风湿的毛病,还真是要命啊。

岁月不饶人,自己都50多啦,不像年轻那会,一口气凿四五个冰窟窿,都不带喘气的。

现在不行了,半天功夫,才能凿一个。

有鱼没鱼,全靠天意。

算了,来都来了,开干!

他拿起镐头,高高举起,嘴里喊着号子“嘿哟”,重重地砸在冰面上。

一阵反震力传来。

他的右臂又麻又痛,疼得快要举不起来。

“唉,真没用啊。要是有人来帮工就好了,不用受这份洋罪。”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

“东家,听您刚才的意思,是想找帮工吗?”

钟志高抬起头来,看到一个瘦高个的中年人,脸色蜡黄。

他苦笑着点点头:“是有这个想法,我现在年龄大了,身体又不好。眼瞅着冬捕这口饭,恐怕是吃不上了。咋的了,你想做帮工?”

中年人笑了笑:“有这个打算,家里负担重,俺寻思着,闲着也是闲着,出来做个帮工呗。”

钟志高瞅了他一眼。

“我倒是乐意,只是你这小身板,不一定成啊。这凿冰窟窿,收地笼,都是一个力气活。”

“你们别瞅俺瘦,俺有的是力气。”

“这可吹不了牛,你凿个冰窟窿试试?”

“好嘞!”

中年人也不啰嗦,从他手里接过镐头。

“砰!”

镐头重重地落在冰面上,发出巨大的响声,碎屑四溅,仿佛连冰面都震动了一下。

钟志高咧嘴笑了:“力气是不小,只是要使巧劲。”

“巧劲就巧劲。”

中年人三下五除二,挖出一个圆窟窿。

接着,抓起旁边的冰穿子,用力往下凿。

这冰穿子,应该只有东北有。

底下用的是好钢,磨得尖尖的。上面焊上水管,再加一个把手。就能用来凿冰面,也叫冰穿子。

这是一个倒装句,翻译过来,就是“能凿穿冰面的凿子”。

东北人说话懒,“穿冰”跟“冰穿”一个样。

叫冰穿子,没毛病。

反正大伙都这么叫,听得懂就行。

中年人手中的冰穿子,都快使出花来了。

一下又一下,跟狂风暴雨似的,很快就出水了。

用抄网一捞,把碎冰渣子,捞到一边。

他抓起地笼,往冰窟窿里面放去。

一整套动作,犹如行云流水,潇洒自如。

这中年人,干活是个好把式啊!

钟志高很满意,寻思着一定要把这人给留住。

“大兄弟,你有这把式,到哪都能吃上饭。这样,你每天交三个工分,我给你管饭。实在不满意,咱们也可以再谈。”

“那就这么定。”

钟志高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人这么好说话。

“哦……那行,大兄弟,你有介绍信不?没介绍信,可当不了帮工。”

中年人从怀中掏出介绍信:“有的有的,俺是荣边公社的,来这边走亲戚。俺叫刘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