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长平京,窦婉如在孟倾余的帮助下,来到掖庭狱。
弗勒宓如今钗环既卸,面色惨白,平日里黑亮的长发如今已经打结纠缠,墙上小方窗打下来的银色月光照在她身上,如同一个怨魂阴鬼,身容可怖。
窦婉如见到她的第一反应却不是害怕,而是讶异。
高贵的出身、尊荣的身份都不复存在,她在一夜之间,从万人敬仰的二品妃子变成一具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
“怎么是你,不是窦岌云?”弗勒宓眼睫抖动,阴影盖着她的半张脸,让窦婉如看不真切。
“我没有资格来见您吗?”窦婉如接着说,“还是说就她有资格。”
“呵。”弗勒宓嗤笑一声,根本不屑与这小孩计较。
窦婉如也不在意她的反应,示意身边的宫女将食盒摆上。
鲍鱼大虾、蜜饯花糕、米酒烧肉。
弗勒宓依旧不动声色。
窦婉如居高临下地说:“吃吧,是骁王殿下让我送来的。”
自打被拖出昇平殿的那一刻起,自打看到周盛棠那双依旧平静的眼睛起,自打进入牢房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的命运了。
提到孩子,没有一个母亲不为之动容,弗勒宓也不例外,她是爱周盛棠的:“他是不是一直在怪我,怪我生了他,怪我是弗勒氏。若是没有我,这么多年以来,他也不用处处遭潘是意和周正榆的黑手,不用遭受他父皇由头不明的怀疑。”
窦婉如的心也跟着揪起,脸颊上滑过一行泪,她艰难开口:“您知道就好。”
弗勒宓颤抖着手,
(与周年野交谈,知道皇帝下旨,让曲家去调查屯田之事并趁机处置弗勒家和霍家,游街示众,又回想杨宁晓的事,让她不要轻举妄动,怎么样杀掉慎王,又问她要不要带信带东西给司徒扬,她点头,与霍雄谈话后,正好遇上褚芷妍潘芰荷一行人坐着牢车,然后弗勒宓牢中自我了结(因为弗勒氏权势太大,只有她自我了结,周盛棠归入孟倾余名下才能让皇帝放心)和易和…)
二月二十五,完槿生乘马车到质子府。
前几天的大雪后,又开始倒春寒,今年的开头并不是很好。
刚摆出来没几天的鹦鹉又被关回温室,眼下庭院中只剩假山溪流的声音。
她掀起竹帘,驾轻就熟地往内院走,来得多了,下人们见着也没有多奇怪,只是行礼问安。
这次她是来为易和践行的,是以,只带了细心麻利的徐婆婆来。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老远便瞧见易和在院里磨木头。
易和听门房报过,知道完槿生来了,便招呼她们:“我就知道你今日得来。”
“你做什么呢?”完槿生不解地上前,“明日就要上路了,怎么还干这种体力活,你是嫌赶路不累?”
“我有礼物送给你。”易和说完又朝屋里喊,“新儿,快把他俩抱出来。”
“来了!”随着一声高喊,名叫新儿的丫鬟便抱着两只小京巴犬出来,两只可爱的小朋友正窝在羊毛毯里,眼睛还没有睁开。
完槿生瞧见两只毛色黑白相间的小动物,不由地心软下来:“这是你哪来的?”
“这是白团儿和乌团儿的孩子。”易和抹了一把汗,“昨天刚生我就朝太后要来两只,想着给他们弄个窝给你一起送过去。”
完槿生抱着怀里的小狗:“这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我阿娘不喜欢养这些,家里连只鹦鹉都不放。”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她心里实则是高兴的,也是期待着两个小家伙能参与她的生活。
“只要不讨厌,总有一天,这两个小家伙能用自己的本事制服窦伯母的心。”
易和脚踩着木头,‘啪’地一声,木板落地,他一个挑眉,又不正经起来:“就像小爷我。”
“哎呀。”新儿汗毛直竖,“殿下你猪油吃多了,我今日就让王伯把菜谱换成素净的,给你去去油。”
“好主意!我也正这么想呢。”章辙附和一句。
“云儿!你看他们!他们欺负我!”
“我觉得他们说得对,你确实该去去油。”完槿生起身,往屋里走,心思全扑在两个小家伙身上,眼都没抬一下,“这些我再让师傅们来弄,你弄不好反而让他们不舒服,赶紧去沐浴更衣,然后再过来和徐婆婆一起收拾行李。”
“欸!谁说我弄不好的?”
徐婆婆不愧是老姜,看到角落里躺着的歪七扭八的木棚,依旧没有拆台,反而以手遮唇,放低声音:“殿下,姑娘那意思不是让你在临走钱多陪陪她嘛。”
易和点头,立刻扔下手中的木锯,对新儿喊:“愣着干嘛,去给我备水啊!”
新儿对他的态度很是不满,故意噎他:“凶凶凶!等县主嫁过来,我看你腰板还敢不敢挺这么直。”
话毕,忿忿不平地走了。
“你们瞧瞧,我这质子府还真装不下她了!”
章辙十分狗腿地说:“没事!等县主嫁过来就能帮您整治了。”
他们在屋外的吵闹,完槿生坐在屋里听了个一清二楚,却不反感,反而觉得这一刻时光宁静,就像那日在光佛寺的追逐打闹一般。
在易和身边,她总能感受到她不敢奢求的岁月安好。他于她而言,是颗让万物生根发芽的太阳。美好且纯洁。
…
在等着易和的时间里,她听新儿讲了与易和的相遇以及和章辙之间的恩恩怨怨,活脱脱一对欢喜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