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听流穗说过,每年改岁节晚上大家都一起宴饮守岁。
年轻的姑娘小伙子都会对着篝火跳舞唱歌,年级大的叔叔伯伯则吃着美食糕饼一起谈笑饮酒,孩童们则到处去搜罗改岁团子,团起来不舍的吃,备着开春慢慢消耗。
看了会书,又睡了一觉,好不容易熬到了太阳落山,暮云过来接我一起去守岁。
刚一开门,发现随着暮云进来一阵凉风,吹落了几片雪花,飘飘摇摇的落在我的肩膀上,原来云族的改岁节也是会有落雪的啊。
“别冻着——”
暮云解开他身上的披风给我披上,这件披风如我的罗裙一样,也是一圈的白色狐狸毛,里面是锦缎夹着蚕丝,甚是暖和。
跟着暮云下到半山,来到一个大大的高台,复道回廊,沿着山势错落有致,每隔几尺便镶嵌着硕大的夜明珠把一众的白玉栏杆映的更是晶莹剔透。
高台最上面是一个八角亭阁,仙气氤氲,金碧辉煌。往下分上下两层,上层是一排排案几宴饮,下面矮的则是篝火舞乐。
其实刚才出了屋门就能远远听到奏乐的声音,以及男女对歌欢笑的声音,甚是欢快。
由于今日落雪,高台上空结起来一个巨大的透明结界,只有顶子,并无四壁,挡住了风雪,却并不沉闷。
我和暮云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的走入最上面的八角亭阁当中。
与下面的热闹相比,八角亭子高高耸立在山顶,虽然华美却清冷异常,孤孤寂寂。
一张大大的圆桌,除了我和暮云,只坐了四位老人。
这四位老人我都见过,分别是云族四老之日长老云辉,月长老云荧,风长老云翔,雨长老云翳。
上次见面时候,暮云说四位长老都是暮云的长辈,是云族的功臣。
流穗也说过,虽然暮云神君是族长,但是四位长老在云族却是说一无二的德高望重。
我虽然头脑简单,但也明白要想在和暮云在一起,必须要得到云族四老的认可,可是通过上次的短暂一面,似乎觉得这四位德高望重对我像有什么成见似的。
跟着暮云入席,我总觉得应该坐在末位,却被暮云拉住坐在了他的旁边,四位长老到也并不在意,温和的招呼大家先敬族长一杯。
外面雪下得紧,就跟棉絮一样一朵一朵的散在白茫茫的大山之中,忽而隐没再也看不见了。
下面少男少女们围着一个巨大的火堆欢声笑语,高亢的歌声把一年的辛苦唱到了九霄云外。
八角亭阁里面却是静的连落一根针都能听清楚。
“云臷城那边怎么样了?”
暮云看了一会下面的歌舞,猛的来了一句让人摸不着边的话。
“楼宇都已经选好址了,开春就可以起地基。预计五年内就能建好,届时可以先过去一批——”日长老说着,面上微微显出激动喜悦之色。
暮云听了似乎很是受用,举杯给各位长老敬酒。
“甚好,咱们熬了几千年的,终于给孩子们安个踏实的窝~~”月长老饮了一口酒,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魔族如今凋敝,妖界越来越猖狂,不日有望全部脱离魔界另找庇佑”雨长老显然比较兴奋。
“哼,还能找什么庇佑,想必就是再去鸿泰那里摇尾乞怜罢了——”月长老满脸不忿。
稍微停了一下,接着说:“咱们几千年谋划的云商——”
月长老还没说完,就被日长老一个眼色止住,微微笑了一下,立刻噤声。
亭中又恢复了刚来时候的静寞。
暮云:“云商之说不用十年,必能大成,还请各位长老记得当日对暮云的许诺”。
暮云说的极是郑重,说完自斟四杯郑重地对四位长老一一敬酒。
“你——?哎——!”
日长老一饮而尽,盯着我看了几眼,眼里说不尽的嫌弃之色。
这一眼把我我吓的几乎连假笑也挂不住,苦着脸强忍着泪水不往下滴,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让长老们看了如此不喜。
雨长老云翳相对年轻一些,自然话好像比别人多一些,遂举着酒杯说:
“族长,魅儿姑娘虽然不是——嗯,那个——名门望族,但终究清清白白。两情相悦,娶进云族又何妨,何必执着于避世隐居呢?”
“此乃暮云多年愿望,还请各位长辈记得当日诺言——”
暮云举杯连饮四杯,神情真挚,似是有什么事情在恳求他的下属,但又好像甚是傲气,决绝的不肯低头。
可能是暮云说的和我隐居的事吧?
但是听他们的话这好像不是三天两天前刚许下的什么承诺,我一时被整的糊里糊涂,根本不明白他们到底在执着什么。
只是隐隐感觉到有个什么事情在他们之间轮轮转转,极是别扭,一时大家沉着脸并不作声,我在旁边被他们这沉默的威压吓的得酒杯似乎都要端不住,手不断的发抖。
暮云轻轻的拍了拍我,眉眼间尽是笑意,我顿时心里面安定了一些。
“今日改岁节,别说这严肃的话题了,既然暮云和魅儿真心敬咱们,咱们这几个老东西也别端着了,喝吧,啊?”
雨长老脸上笑了一下,客客气气的和大家碰杯,笑嘻嘻的品着酒,说:
“好酒好酒,回头我也预备两坛给闺女当嫁妆”,说完自顾自的哈哈大笑。
其他几个长老也借坡下驴,一一饮过。
“上次仲麟那孙子什么情况?白白占了咱们两成利的便宜,把咱们的计划活生生的扯了个口子,要再补上这个窟窿少说也得三年吧??”
月长老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跟暮云说。
暮云轻轻抿了一口茶,道:“那个确实是我一时不查,疏忽了。上个月我已经跟天商部云蘅长老说过,每年用我个人进项拿去冲抵,直到全部填上这个窟窿”
“那倒不必,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月长老缓缓的说。
暮云:“有功当赏,有过必罚,应该的~~”
暮云一边饮茶一边淡淡的说,仿佛不是在说他个人的事情,但是从他的说的每年每年的冲抵,想必不是一笔小数目。
日长老:“这个事,我已经听云蘅说了。你认罚也倒说不出什么,以后别意气用事就好。万事回来跟自己人说说,还能硬往外推不成?”
日长老说话总是让人感觉气呼呼的,明明长了一副慈善的面庞,却一张口总是想训人的语气。
云山雾绕,我实在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又不敢挑着花样的吃,只好捡了一块离自己近的点心轻轻咬了一下,尽量把姿势拿捏的文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