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戌时。
皇宫城破,天朝帝王李睿诚誓死不投降苟活,宁愿自焚,以死殉国。
大殿外火油倒灌,大雪也压不住熊熊烈火。
一时间红光映天,乌烟滚滚弥漫,瓦柱轰塌。
李玄钰坐在轿椅上,看着大火肆虐,脸上露出一丝快意的笑。
李长策在他一侧,冰冷面容被火光照耀得忽明忽暗,他面无表情的询问下方人,“可有人亲眼见到李睿诚入殿自焚?”
老高立即着人盘问,得到的消息是李睿诚确确实实的入殿之后,让人在外殿引火烧殿再没见人出来过。
“那也不可掉以轻心,”李长策道,“李睿诚可不像是有以身殉国气概之人,等火势扑灭,再去查探,尸体早就烧成焦炭,根本无法断定是否是他本人。”
李玄钰听罢,脸色一沉,立即下令全城封锁,立即将可疑之处挨家挨户的搜捕。
刚下完命令。
不一会,有人压低声音禀报什么,李玄钰侧耳倾听后,略一挑眉看向李长策,勾了勾唇,似调笑,“将军好厉害啊,走神还能看出来这许多细节,心性不是一般的强。”
李长策掀了眼皮朝他扫了一眼,对他言语不明的话没兴趣。
“兖州破,北境沦陷,提前恭喜陛下,收复江山达成所愿,不过我还有些要事在身,余下清除皇党士族的事便交给高将军协助陛下处理吧。”
李玄钰眼前的一切,几乎要压抑不下权利的欲望,又听到这些恭喜,片刻,他笑着应道,“将军尽管去吧。”
看着他离开,李玄钰摇摇头,觉得可惜,但又觉得如此甚好。
一个甘愿痴迷于情爱,也不要权势的男人,对他来说构不成威胁。
要说早年间,他对此还会有些怒其不争,后来当了帝王,越发觉得有个牵制是好事。
反过来想,若江行简没有带走那夫人,如今全力以赴一搏的怕是要反过来了。
……
沈清棠颤颤巍巍的朝着西城门走去时,却发现厚厚的城门不知何时落了锁,下了封条,搭上了一层又一层尖刺栅栏。
百姓像难民一样敲门想要出去。
混在人群中的沈清棠裹紧了身上的衣衫,大雪将她的鞋袜浸湿,手指头冻得麻木不已,忍着刺骨之痛。
可没多久,身后传来铠甲碰撞的敲击声,她被汹涌人流驱散,再次退了回去。
两侧街道开始有士兵挨家挨户的持刀抓人,他们手里拿着画像,到处拦截追堵询人。
“大家分头行动!若抓到可疑之人,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沈清棠心慌胆颤,不知道他们究竟要抓谁,可按照描述又不像是来抓自己的。
她扶着墙难受的喘气,想着先躲一躲,躲到晚上守卫松懈了,门开了再走。
这里离别院不远,回到那假山之处,等来江行简的暗卫也是可以的,即便进不去,在那附近也能让阿四他们好找一些。
她身边晃过那些士兵,险险躲过。
许是大脑像个浆糊一样,乱糟糟的,一路上只顾着逃跑,撞到了什么人她也辨不清,嘴里本能的说了声对不起。
她甚至没发现那撞过的女子披着厚厚头巾下的一张浓艳古怪的脸看着有些森然。
那“女子”逃跑的脚步顿了顿,转头回去看向身后的沈清棠,见前方又有朝他逼近的侍卫,不知谁大喊一声,“在那!!抓住他!”
“站住别跑!”
古怪女子看清那举着火把追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身边的亲信秦毅!
“女子”眯眼咬牙蹦出两个字,“竟是你勾结外敌!”
“捉拿废帝!”秦毅高喊。
被认出了身份的李睿诚匆匆后退,忙追上同时闷头逃跑的沈清棠,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转过来看清她的脸,像是见到救星一般,“果然是你!江夫人!”
对方妆容古怪,似男似女的,再听那声音,脑子不太清明的沈清棠听出来挟持自己的是个男人,又听到废帝二字的时候,她才意识过来自己有多倒霉,走条道都能撞到这昏聩狗东西,冻僵麻木的手怎么挣扎都敌不过对方的力量。
未等她张嘴讨求放过,却听李睿诚怒视前方黑压压的人头,喝道,“都别过来!否则我杀了她!”
沈清棠看到了,那些拿着兵刃的陌生面孔,人人脸上都带着狐疑。
“废陛下,求求你大人有大量,放小人一马吧?我的命不值钱,他们不会听的,你不如重新找个人……”
“不!没人比你更合适,朕能不能活着出去,就靠美人你了。”
说着,李睿诚手中的匕首轻轻滑过她细嫩娇软的脸蛋。
那匕首竟是比雪还凉,沈清棠不禁打了个寒颤。
大雪纷飞,士兵如同木头庄子整齐而立的围住二人,沉默中隐约透着杀气。
空气中浓厚的血腥味,钻入沈清棠鼻尖,她十分不适的打了个颤抖,抵住她的匕首轻轻颤了颤,身后挟持她的李睿诚威胁道,“你们可知她是谁?”
秦毅不知,目光将沈清棠浑身上下都打量了个遍,瞧着有些面熟,但瞧着李睿诚死到临头还这般镇定自若,仿佛是抓住了最强有力的筹码,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
“这位不仅江行简的夫人,还是你们李长策将军的心头好,若非渝州那次,你们将军何至于现在还孤家寡人?”李睿诚一脸势在必得的神情。
如此说来,秦毅倒有些印象了,早年他只是将军手下的小卒,后来备受赏识,一路提拔,他倒是对李将军的事情略有耳闻。
七年前,将军那位夫人,那可谓是如珍似宝,就是出入府邸都派人跟着,生怕跟别人跑了去,只是这夫人五年前被人拐跑了,此情此景倒是十分契合那事实。
思来想去,难道这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吗?天天守着还是拐跑了?
秦毅蹙眉,收回思绪,不得不正视这次捉拿,主意拿不稳,他让招来人递了消息去。
李睿诚见状,勾唇笑了,“你们将军当真是爱惨了她。当年在京都时,她就与人私奔过一次。呵,何止一次?在皇宫时她与江行简暗通款曲,回去后你们将军竟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人在身边还不是如珍似宝的宠着?后来又不择手段的从江行简身边抢人这些都不需要我细说了吧?如今你们将军为报了夺妻之仇,马上就要得偿所愿了,若是她性命不保,小心你们……”
“可笑。”
一声分辨不出起伏的冷厉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将李睿诚的话生生打断。
这声音陌生又熟悉,沈清棠混乱的大脑偶得一丝清醒,她惊眸遥望过去。
只见层层铁甲侍卫齐齐的让开了一条道。
李长策手握缰绳,骑马缓缓步入,高高束起的马尾微卷垂腰,野性狂放,面具下半张刀削如玉般的面容唇红齿白,不怒自威,冰冷森然中透着难言的蛊惑。
他缓缓摘下面具,目光打在沈清棠身上一扫而过,漠然的眼神像在看一无关紧要的物件,冷冷投向李睿诚,嘲弄一笑,“本将军想要什么女人没有,如何就成了你口中专好人妻的蠢货?我都嫌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