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抬手,指向瘫在地上的刘医女,声音凄厉。
“母后!那玉镯是您当年赏我的……”
太后眼色不动,冷冷的看着皇后。
皇后哭得更伤心了:
“前些年,那玉镯有段时间光泽黯淡了些,臣妾心疼不已,便让这刘医女拿去想想法子。”
“她说她娘家有认识的玉匠,手艺精湛,能帮忙保养清洗,让玉镯恢复光泽。”
“臣妾当时不疑有他,感念她一片忠心,便将玉镯交给了她……”
说到这里,皇后声音一顿,脸上露出恍然大悟又惊又痛的表情!
“可如今想来……如今想来……”
她猛地捂住胸口,仿佛喘不过气。
“定是她!定是她那个时候,就在玉镯上动了手脚!”
“偷偷藏了这阴损歹毒的血玉麝香!”
“难怪!难怪臣妾入宫多年,一直……一直未能有孕!”
“原来是这个贱婢!是她暗中下了黑手,要断了臣妾的指望啊!”
皇后声泪俱下,字字泣血,仿佛发现了天大的阴谋,自己才是那个最无辜的受害者!
瘫软在地的刘医女,本来已经面如死灰,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
难以置信地看向皇后!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震惊、屈辱,还有一丝濒临崩溃的绝望!
皇后娘娘……
她怎么可以?!
她怎么可以这样污蔑自己?!
谋害中宫不孕?!
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皇后娘娘,为了自保,竟要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刘医女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想要嘶喊,想要辩解,却被巨大的震惊和恐惧攫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皇后仿佛没有看见刘医女那绝望的眼神,她用帕子按着眼角,继续对着太后和皇帝哭诉,声音里充满了被背叛的痛心:
“还有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刘三!”
“臣妾看她孤身在宫中不易,对她那唯一的弟弟也是多加照拂!”
“从他娶妻,到后来生下儿子,哪一样不是本宫这个做主子的,看在她的面上,私下里补贴银钱,替他操持张罗?”
“本宫待她如此仁至义尽!她怎么能,怎么能如此狼心狗肺,反过来这般算计谋害本宫啊!”
皇后捶着胸口,哭得肝肠寸断。
这话表面听着,是皇后在控诉刘医女忘恩负义,伤透了她这个主子的心。
可落在刘医女耳中,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弟弟!
娶妻!
生下儿子!
刘家唯一的根!
皇后是在提醒她!
她那个宝贝弟弟、弟媳、还有刘家唯一的独苗侄子,他们的身家性命,全都攥在本宫的手里!
此刻她若是敢胡言乱语,攀扯本宫,就别怪本宫心狠手辣,让你刘家彻底绝后!
皇后太清楚刘医女的软肋了,她那个重男轻女的娘家,还有她自己对那个弟弟和侄子的重视!
这是拿捏住了她的死穴!
刘医女浑身剧烈一颤!
如遭雷击!
她死死地看向皇后,眼中最后一点希冀的光芒,彻底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绝望!
皇后那看似柔弱伤心的哭诉,此刻在她听来,字字句句,都化作了最冰冷、最锋利的刀子,不仅扎穿了她的心窝,更紧紧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不敢再生起!
她明白了……
她彻底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要么,她闭嘴,独自揽下所有罪责,或许还能保住宫外家人的性命。
要么,她开口,试图攀咬皇后……那等待她的,将是自己和整个刘家的彻底毁灭!
她……没得选!
片刻,刘医女那死灰般的脸上,竟然硬生生挤出了一丝扭曲的,带着无尽恨意的惨笑!
她猛地抬起头,不再看太后,也不再看皇帝,而是将那双布满血丝,充满怨毒的眼睛,死死地钉在了皇后脸上!
豁出去了!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
临死前,她也要恶心皇后一把!
也要让所有人看看,她这个高高在上的主子,是何等的“仁慈”!
刘医女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嘶哑着嗓子开口了:
“皇后娘娘……”
她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疯狂。
“您说您提拔臣妾?”
“您提拔臣妾什么了?!”
她猛地拔高音量,带着泣血般的控诉!
“臣妾入宫十五年!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
“臣妾多少次!多少次跪在您面前,求您看在臣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给臣妾提一提月俸!”
“可您呢?!”
刘医女指向皇后,手指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您总是说知道了,知道了!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
“您知道臣妾在宫外还有一个老娘和弟弟要养活吗?!”
“臣妾求您给臣妾那不成器的弟弟在宫里安排个差事,哪怕是个洒扫的活计也行!能糊口就行!”
“您怎么说的?!”
“您说宫里规矩大,外男不好进!推三阻四!”
“好!这臣妾认了!”
“可后来!臣妾弟弟好不容易说上了一门亲事,女方家要彩礼!臣妾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又去求您!”
“求您看在主仆一场的情分上,帮衬一把!哪怕是预支臣妾几年的俸禄也行啊!”
刘医女说到这里,眼泪混合着恨意,滚滚而下!
“可您呢?!”
“您嫌弃臣妾弟弟家世不好!说臣妾不该高攀!还说……还说臣妾给您丢人了!”
“您一文钱都没给!一个笑脸都没给!”
“就因为这个!臣妾弟弟的婚事差点黄了!拖了足足两年!才勉强成了亲!”
“您说!您说您这样的主子!臣妾怎么能不恨?!”
“您高高在上,锦衣玉食!哪里知道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艰难!”
“臣妾不自己想办法捞点!臣妾一家老小都要喝西北风去!”
“是!血玉麝香是我买的!账簿是我的!银子也是我贪的!”
“可那都是被您逼的!!”
角落里,沈禾一直冷眼旁观。
看着皇后那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的脸色。
看着刘医女那状若疯癫却条理清晰的控诉。
她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冷笑。
就在殿内气氛凝滞到极点的时候——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