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远处的山脊上,隐约可见灰影闪动。
奔跑的身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叫声由远及近,像潮水般一波波涌来。
那是增援而来的山林狼群,它们听到召唤,正从远方赶来战斗。
最前面的几头壮年狼甚至开始小跑着绕圈,这是狼群集结时特有的仪式。
母狼看了一眼山崖上的林川,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林川突然鬼使神差地迈开脚步,朝山坡下的母狼走去。
娜斯塔霞惊呼一声,却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林川!回来!”温可都的喊声在身后响起,但林川仿佛着了魔一般继续向前。
他的靴子踩在沾满露水的草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母狼警觉地竖起耳朵,后退了半步。
但当她看清是林川时,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
它犹豫了片刻,突然转身钻进狼群中。
娜斯塔霞紧张地抓住林川的手臂:“小心!增援的狼群已经到了!”
果然,远处新赶到的狼群已经围成了一个半圆,几十双狼眼在晨雾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但奇怪的是,它们并没有发起攻击,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母狼很快回来了,嘴里小心翼翼地叼着一团白色的东西。
当它走近时,林川才看清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狼崽,只有耳朵尖带着一点灰毛。
小狼似乎受了伤,后腿无力地耷拉着。
母狼将白狼崽轻轻放在林川脚前,然后用鼻子往前推了推。
这个动作让娜斯塔霞倒吸一口冷气:“它……它要把幼崽托付给你?”
林川缓缓蹲下身,试探性地伸出手。
母狼的耳朵紧张地抖了抖,但没有阻止。
白狼崽虚弱地睁开眼睛,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就在这时,增援的狼群突然骚动起来。
一头体型硕大的灰狼冲出狼群,龇着牙发出威胁的低吼。
母狼立刻转身,挡在林川面前,背毛炸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两头狼对峙了片刻,最终灰狼不情愿地退回了狼群中。
母狼这才转回身。
林川小心翼翼地抱起白狼崽,这才发现,它的脖子上有一道伤口。
他小心地拨开伤口附近的毛发,发现伤口深处隐约可见森白的颈骨。伤口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不健康的青紫色,几处较深的地方还在缓慢地渗着血珠,将林川的手指染红。更令人担忧的是,伤口周围已经出现了轻微的肿胀,摸上去发烫,显然是开始发炎的征兆。
“它受伤了。”
林川轻轻抚摸着白狼崽柔软的毛发,指尖触碰到那道狰狞的伤口时,小狼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他抬头看向母狼,用缓慢而清晰的动作指了指伤口,又指了指远处的营地。
“我会治好它。”林川一字一顿地说,同时做了个包扎的动作,“等它伤好了,你想让它留下,还是回来?”
母狼琥珀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林川,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远处狼群中又传来几声不安的低吼,但母狼只是竖起耳朵,没有回头。
娜斯塔霞小心翼翼地靠近,从腰间取出一小包药草。
“这是止血的。”她轻声说,将药草递给林川,“先给它敷上。”
林川接过药草,揉碎后轻轻敷在小狼的伤口上。
白狼崽起初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就在药草的清凉作用下安静下来。
母狼的鼻子微微抽动,似乎在确认药草的安全性。
“你放心。”娜斯塔霞对母狼说,“我们会治好它。”
母狼突然上前一步,湿润的鼻子轻轻碰了碰林川的手腕,又舔了舔白狼崽。
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
这是狼群中表示信任的最高礼节。
远处,温可都的声音传来:“林川!狼群要走了!”
果然,增援的狼群已经开始有序地撤离,只有几头壮年狼还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母狼。
母狼最后舔了舔白狼崽的额头,然后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但它每跑出一段距离,就会回头看一眼,直到身影完全消失在晨雾中。
林川抱着白狼崽站起身,发现小家伙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小爪子还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衣襟。
“走吧。”娜斯塔霞轻声说,“玛鲁婆婆最会治这种伤了。”
山崖上,温可都放下了已经举起的猎枪,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老库勒喃喃自语:“索伦族传说中,白狼是山神的使者……”
当林川抱着白狼崽回到山崖时,猎人们不约而同地让开一条路。
他们沉默地注视着这个雪白的小生命,眼神中既有敬畏,又带着某种久违的虔诚。几个年轻猎人甚至下意识地摘下了帽子,像是面对某种神圣的存在。
娜斯塔霞急忙翻找药囊,从里面取出干净的亚麻布条。
她的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生怕弄疼了这个小生命。
“忍着点……”她轻声细语,用浸了药酒的布条小心擦拭着白狼崽的伤口。
药酒的刺激让小狼猛地一颤,但奇怪的是,它并没有挣扎,只是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静静地望着娜斯塔霞。
当包扎完毕时,白狼崽虚弱地伸出粉色的舌头,轻轻舔了舔娜斯塔霞的手指。
这个动作让在场的猎人们都屏住了呼吸。
然后,它蜷缩在林川温暖的臂弯里,小脑袋靠在他的肘弯处,很快便陷入了安详的睡眠。
它均匀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山崖上清晰可闻,雪白的毛发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在朝阳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温可都突然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发紧:“带回营地吧。”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需要用希楞柱,可以用我的。”
“我的也行!”巴图赶紧挤上前来补充一句,他浓密的胡子上还挂着晨露,“我那儿刚换了新鞣的鹿皮褥子,软和着呢!”
“用我的!”一个年轻猎人不甘示弱地喊道,“我媳妇刚晒过被褥,还留着太阳的味道!”
“我的希楞柱离玛鲁婆婆最近!”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方便老人家随时来看它!”
一时间,七嘴八舌的喊声此起彼伏。
猎人们争相往前挤,都想为这个特殊的“病号”提供最好的休养场所。
“行啦!”老库勒突然瞪了大伙一眼,骨节分明的手指指向林川,“母狼把它托付给林川,自然该由他照顾。”老人家的语气不容置疑,“再说了,林川的希楞柱最合适,离水源近,又安静,最适合养伤。”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但眼神里都带着不甘。
温可都的视线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突然咧嘴笑了:“都别争了。轮流送柴火和肉食去,这总行了吧?”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响应。
猎人们又开始争抢起送物资的排班来,声音比刚才还要热烈。
只有林川静静地站在原地,怀中的白狼崽似乎被这阵喧闹惊扰,在睡梦中轻轻呜咽了一声。
又往他的怀里拱了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