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死溪林,再骑马至晌午时候,也就赶到了东衣郡。
好久没有回来,郡里又热闹起来。
也不知花二娘有没有喂好自己那头大黑狗。
这一归家足有一个多月,告假也都过期了。
不过邢叶是自己人,好说话,连帮主也是李家之人,定不会为难自己。
爷爷之前说过,李家余孽分为两派,一派是嫌弃自己这个少主天煞孤星的命,想要干死自己,另一派,则还是做着光复李家的梦,暗中涌动。
这次回郡,不光要渐渐在东衣郡扎稳脚跟,顺利地度过七月半的下妖窟,还要找寻到那些不见光处的李家人……
满门覆灭之仇一定要报,但不是现在。
如今回中州,不过是以卵击石,不光要同那李家扶持起来的狗皇帝作对,还有中州另外七门……
七门之中,一定有爷爷这般本事的高人,要与之相抗,难如登天。
可现在也不是说退缩的话,镇仙门道是自己的底牌,且随着自己本事越高,所能请到的仙家力量越强大。
李镇保守估计,打更仙的本事,如今在定府五脏仙左右。
而镇伥仙的本事,应当可以媲美定府甲神仙。
只因上次与九鬼麻较量,镇伥仙用的是计谋而非武斗,不然更能直观地看出镇伥仙的道行深浅。
自己如今,铁把式只是登堂搬坛,镇仙门道也只是登堂搬坛。
铁把式是实实在在的功夫,水有多高,船就有多高。
镇仙门道不一样,这玩意是氪命换来的外挂……
修行铁把式的目的,只是依靠爷爷说的,用体魄去继承父亲,李家家主李龛的道行。
到那时,若是定府之后,入了断江,又不知能召来多厉害的仙家……
思忖间,李镇也隐隐规划好了未来的方向。
只是这往前走着,阿良又突然出声道:
“兄弟,你知道太岁帮所在之处?不用打问的么?”
李镇笑了笑:
“不是第一次来了,自然知道怎么走。”
阿良点了点头,同时又对李镇的乐观表示敬佩。
“兄弟,没想到你意志竟能坚强到如此地步,到现在还能笑着面对生活……”
阿良狠狠地甩了自己一个巴掌,看得李镇都有些呆住了。
这家伙看起来挺正常的啊,脑子没病吧?
阿良甩自己,则是有别的理由。
早前他还支棱着师弟师妹来搜刮死人尸体,可这兄弟都这么可怜了,家产就只留下这么一匹马,若他们真不小心死了,这马也要被自己牵走,那下了冥府,这兄弟也都穷得抬不起头了啊!
自己是真该死……
李镇没有理会,本来带着这几个人,也是因为他们要来拜太岁帮,既然跟帮主认识,也都一道带上。
只是中途多了些玩心,开了个玩笑,自己这“师弟”身份,到了太岁帮里,也就不攻自破了。
最可笑的是,他们四人竟真将吕半夏当作了高人,如今在马上酣睡的吕半夏翻个身,他们都要打个寒颤,眼睛一眨不眨地看。
想想就好笑啊……
路过了宁家楼,里头生意依旧红火,端菜的小二,叫卖的丫鬟。
只是,宁采薇是厉害的扎纸人,她的爹都是扎出来的,那这些小二丫鬟……
果真,李镇催动点命灯,却真看不到这些人身上的三盏灯……
蓦地,李镇眉头一紧。
之前,为了窃回镇石,李镇可是委托宁采薇帮自己扎了一个纸人!
可古怪的是,自己的那纸人,没有泼黑狗血,似乎变得诡异。
宁采薇说过,纸人会模仿主人的一切,从而在不经意间取代……
可自己从帮子回到寨子,又来到郡里,哪怕是爷爷在,都没发现自己身边有什么异常。
怪了……
这件事,得找宁采薇问个清楚,等回了帮子安顿下来,就来宁家楼吃上顿酒吧。
又路过那家狗市,如今已经门户紧闭,挂着转让的牌匾。
想来应该是强买强卖,被灵宝行整顿了……
但应该不是仇严的主意,这位主儿只为利益驱动,狗市的事,应当是那位哨子满玉堂操办的。
照夜玉狮气派得紧,在路上也惹得不少人侧目。
而马后坐着的吴小葵,打扮也娇俏可人,除了那双破布鞋有点煞风景之外,佳人郎子,可是招人羡煞!
恰好,街边有个乞丐,瘸着腿,端着只豁口破碗,看着李镇一行人,激动得手舞足蹈,险些快要叫出来!
可他是个哑巴,除了吱吱呀呀,便什么动静也发不出来了。
李镇停下马,歪头打量这拦路的乞丐,辨人半晌,才稍稍一惊:
“吕谋?”
乞丐满眼是泪,疯狂点头,跪在地上,将那带着豁口的碗捧在身前。
李镇唏嘘看向眼前乞丐,这吕谋曾经混到血衣帮香主的位置,在寨子里威风八面,更得了鬼轿子刘家的赏识。
只可惜,得罪了自己,变成了仇严借家族势力逼退鬼轿子刘家的借口,也才落得如此下场……
成为庞然大物之间的牺牲品,甚至连棋子都算不上,腿被打瘸,口条被拔,也算是落了个不得善终。
李镇掏出来几枚铜板,丢到吕谋碗里,也算是仁至义尽。
他可没那功夫,把这哑巴香主,送回到他寨子里那豪横的哥哥跟前。
大马已走,吕谋捧着破碗,在风中发怔。
看着李镇的风光模样,他不由想起当年的云游神算子说过的,遇龙便可乘风起……
吕谋忽然反应过来,脏污的脸上看到一丝清明。
或许当时神算子说的龙,就是这过马寨子的泥腿子?
可惜大马已走远,他的生平与往后,只剩下手里的豁口破碗,和其中的几枚铜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