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竟敢侮辱我儿,当庭行凶!来人呐!”
程贤拍案而起,满面怒容,猛然打断了程远的叫嚣。
他一声令下,堂下一众衙役立刻应声而动,蜂拥而上,将杨仪等人团团围住。
“爹!”
程远气急败坏地嚷道:
“何必多此一举?直接将这些狂徒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他捂着还在火辣作痛的脸颊,恶狠狠瞪着杨仪,一副不将对方碎尸万段不罢休的模样。
“放肆!”
程贤沉声喝斥,一双精明的眼睛却紧盯着杨仪。
他越看越觉得眼熟,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却一时想不起究竟在哪儿见过这年轻人。
但此刻堂上情形混乱,他也顾不得细想,只得暂压疑虑,厉声道:
“大胆贼人,在本郡公堂之上行凶斗殴,目无王法!还不与我拿下!”
一干衙役得令,手持刀枪棍棒逼近。杨仪身旁护卫皆被五花大绑,无法抵抗,只能瞪眼怒喝。
然而对方人多势众,转瞬间便被强行按倒在地。
杨仪见程贤神色阴晴不定,根本听不进分毫,索性闭口不言,由着衙役将自己反剪双手。
“爹!”
一旁的程远仍不死心,愤恨道:
“您为何还留他们性命?直接杀了多省事!”
他胸中怒火难平,只想立刻结果杨仪,以报方才被扇耳光之仇。
程贤冷哼一声,瞪了儿子一眼:
“你懂什么!”
他压低声音训斥道。
“公堂之上岂能草菅人命?先将他们关入大牢,本官自有主张!”
说是如此,实际却是心中没底。
若这伙人当真只是寻常商旅也就罢了,杀了便杀了。
但万一其中有蹊跷,自己妄动刀兵恐招祸端。
况且那青年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颇有威势,难保没有背景。
他暗暗决定,待关进牢中,再严刑拷问,从长计议不迟。
程远见父亲坚持,咬了咬牙,不敢违逆,只得怨毒地盯着杨仪,阴声道:
“算你走运!暂且让你多活几日。等弄清楚你背后有无靠山,再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杨仪闻言,淡淡看了程远一眼,心中冷笑,却不答话。
他背脊挺直,神情沉稳,从容任由衙役推搡牵引。身后护卫们见主公如此,便也强忍心头怒火,没有轻举妄动。
就这样,杨仪一行十余人尽数被押解出大堂,沿着幽暗的甬道直往巴东郡衙后院的大牢而去。
巴东郡城的大牢建在郡守府后方,依山而凿,阴湿森冷。
众人穿过两道铁门,只觉一股发霉的腥臭味扑面而来,让人作呕。
“都给我老实点!”
一名狱卒扬着火把在前引路,口中厉声呵斥。
“到了这里,还敢放肆,小心扒了你们的皮!”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一间空旷牢房前。
狱卒上前打开牢门,衙役们粗暴地将杨仪等人推进去,随即“哐当”一声重新上锁。
杨仪踉跄一步,稳住身形,抬眼四顾,见这牢房约莫十来丈见方。
四壁皆是粗砺石块垒砌,铁窗高悬,昏暗光线仅能照见人影绰绰。
角落里潮湿积水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几只老鼠听见动静慌忙窜入墙缝,发出“吱吱”的叫声。
牢内已有七八名囚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此刻一个个蜷缩在墙角,满脸惊惧地窥望新押进来的十几号人。
见这些人衣着虽朴素却干净利落,气质不凡,而且几个壮汉虽被绑缚仍英气凛然,倒不像寻常盗匪,众囚犯不禁面面相觑,心中暗暗纳罕。
“到了这个地方,是龙是虎都得盘着卧着!”
狱卒见人都推进牢房,这才收起凶相,冷笑着拍了拍铁栏。
“敢惹我们程郡守,等着吃苦头吧。”
说罢与那群衙役勾肩搭背扬长而去,只留下两名狱卒远远守在外堂,监视动静。
待脚步声渐远,护卫们这才试着挣扎起来。
为首的护卫一边用力挣脱绑缚的绳索,一边愤愤不平道:
“杨大人,依末将看,不如方才在堂上拼死突围!”
“就算杀出重围,凭咱们的脚力也定能甩开那些蠢官兵,又何至于受此辱!”
“就是,大人!”
另一名护卫也是满脸不忿。
“咱们十几个弟兄还对付不了区区几十名衙役?”
其余护卫也纷纷低声附和,个个义愤填膺,却又满腔困惑。
毕竟自家主公一向机敏过人,怎会平白无故栽在一个小小郡守手里?
杨仪缓步走到牢门前,确认狱卒没有注意这边后,方沉声说道:
“诸位稍安勿躁。此番我等微服而归,目的便是不引人注目。”
“若真在公堂之上行刺杀出,固然逞一时之快,却势必惊动朝野,消息难免传扬出去。”
护卫闻言一怔,压低声音道:
“大人是担心身份暴露?”
“正是。”杨仪点点头。
“我等如今还只是‘江东归来的商旅’,那程贤一时间并未认出我。”
“如若在蜀中地界闹出流血冲突,日后朝中政敌定会揪住不放,说我滥杀地方官吏,凭此大做文章。”
“眼下依计行事,才是上策。”
众护卫恍然,这才明白主公顾虑所在。一时纷纷心悦诚服:
“大人英明,我等鲁莽了!”
杨仪微微一笑,示意他们无须自责。
就在此时,不远处忽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一道狂妄的嗓音在牢房外响起:
“哈哈哈,让我瞧瞧,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在老子地盘上撒野!”
借着幽暗火光,只见程远带着两个家丁模样的随从,耀武扬威地走到牢门前。
他脸上红肿未消,却难掩幸灾乐祸之色,隔着铁栏指指点点:
“方才不是挺神气吗?怎么现在老老实实缩在牢笼里啦?”
护卫们闻声大怒,纷纷要冲上去,却被杨仪一个眼色制止住。
杨仪负手立在原地,淡淡瞥了程远一眼,不发一言。
程远见杨仪居然不理睬自己,更觉恼火,骂道:
“小子,你倒有种!都到这步田地了,还装模作样!”
他狠狠啐了一口,狞笑道:
“告诉你,得罪本公子,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不过呢。”
他的目光忽然转向人群中的赵婉婷,上下打量起来,眼中闪过一丝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