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院小楼。
温谨言呵斥亲妹后,侧屋内外瞬间就寂静了下来。
正在里面整理草药的慕青鱼,立刻放下手里的草药回身来到窗户边。
“温谨言。”
她锐利的视线直直落在大儿子脸上,“谁教你用这么凶的语气和妹妹说话的?”
“娘亲,我……”
被她目光里的冷意唤回了理智,温谨言一时结舌。
想起身后还有淮南王在,脸上面子挂不住,生硬转换话锋问道,“娘亲,屋子里可还有钱虫草?”
慕青鱼:“没有。”
王爷都说钱虫草对他而言很重要。
若是丞相府能拿出此药,距离安安解开禁足岂不是又进一步?
温谨言急切道:“怎么就没有了?娘亲你再找找。”
放下手里捣药的石臼,温雪菱抬了抬眼眸,“大哥有所不知,钱虫草极为难寻,我们也只是凑巧寻得了三两株,用完可不就是没有了。”
用完了?
温谨言脸上神色五彩斑斓,早知如此,他方才就应该更快些制止。
淮南王还在身后,他就算找不到钱虫草,也得让王爷看到他对此事的用心。
“娘亲,菱儿,钱虫草你们是从何处寻来的?”
“我派人再去寻找看看。”
容柏清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听到钱虫草用完了眼神格外冷漠,他走上前来扫视了一眼侧屋。
很空荡。
里面的摆件全部都已经被挪移了出去,只剩下几个用来晾晒草药的竹编架子。
上面放着晾晒各种草药的竹篓子。
温雪菱:“黑山头。”
那个山洞附近的钱虫草,早就已经被温雪菱的人挖光了。
就算告诉温谨言,他也只能去做无用功。
更不用说,淮南王后日就要离开京城,返回南阳。
她和温锦安被山匪刺客绑去黑山头的事情,温谨言听自己父亲说过。
安安自己偷溜出府的真相,他也早已知晓内情,心疼她被困在府中那么久才寻了如此一个法子,也答应了温敬书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你既得了如此草药,为何不给府中的大夫?”
要是温雪菱一回来就把钱虫草交给府医,收入库房,今日淮南王开口,丞相府就能拿出来了。
温谨言越想,越觉得亲妹妹没有一点大局观念。
“为何要交给府中大夫?”温雪菱笑着反问他,眼底并无笑意。
他眸光微动:“自然是为了让此药发挥最大的作用。”
呵,最大的作用就是被他拿去给淮南王献宝,给继妹铺路吧?
温雪菱在心里冷冷想着。
在外人的面前,儿子对女儿的敌意反倒是一点不藏,慕青鱼对这个大儿子仅剩的一点希冀都没了。
他和三个弟弟并无差别,心里念着的全是后娘和继妹的荣华富贵。
“钱虫草是菱儿为我寻来的。”
她瞳色也跟着凉了下来,反问他,“谨言是觉得……此药用在娘亲的身上发挥不了作用?”
温谨言皱眉道,“娘亲,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甚至直接搬出了淮南王的身份,坦言此药恰好是淮南王所需。
“娘亲,菱儿,这位就是淮南王。”
一国王爷的身份在这里,温雪菱和慕青鱼按照礼法对他行了礼,“见过王爷。”
容柏清眼神淡漠:“二位无需多礼。”
语气里没有半点情绪的波动,他的视线停留在慕青鱼的正脸上。
如此近距离之下,容柏清发现她的脸更像过世的好友。
只可惜谢思青的龙凤胎妹妹,从未在外露过脸,后来见到谢思愉,他还疑惑龙凤胎为何容貌相差如此之多,除了叹息也并无多想。
而今见到眼前这个女人,脑子须臾闪过一个狸猫换太子的想法。
想起父亲说娘亲和菱儿谎话连篇,温谨言还是不死心。
他苦口婆心说道,“娘亲,淮南王为国为民付诸良多,能为王爷分忧乃是我等之福。”
“你若还有钱虫草,可一定要拿出来,千万莫要私藏啊。”
两辈子,冠冕堂皇用来美化私心的言论,温雪菱真的是从这四个哥哥口中听到太多了。
她也不惯着他,直言不讳,“大哥,菱儿自小没有见过什么大人物,娘亲对我的生恩养恩,在我这里便是最大的,亦觉得此药如今也是用在了最好的地方。”
“我耗尽心血为娘亲寻找草药,我愿意怎么用便怎么用。”
温雪菱沉下脸,不给他笑脸道,“大哥若有其他的念想,不如自己去黑山头再找找,如今天色尚早,快马加鞭说不定还能赶上白日进山。”
脸上挂不住面子,温谨言正要开口斥责,就听到身后传来淮南王的声音。
容柏清就算不沉下脸来说话,语气也是冷厉的。
他捕捉到了她话里极为容易被人忽视的一点,眯起眼睛追问道,“温大姑娘,你说此药是你从黑山头寻来,那岂不是半月前的事情?”
温雪菱:“是。”
话毕,她低头继续捣药。
“灯笼已经取走,谨言还是你没事就赶紧离开吧。”
慕青鱼也对温谨言下了逐客令。
从她们脸上并未看到对淮南王身份背后利益的追慕,可依旧没有打消容柏清对她们的怀疑。
他来丞相府求医,就这么凑巧听到了两个婢女在假山后的悄悄话?
还找到了想要的钱虫草?
这世上可没有这么多凑巧的事情,除非是有人故意为之。
容柏清垂眸看向石罐子,里面的钱虫草和断肠草早已融为一体,没有挑拣分离开的可能。
“既然是为了治病,为何要把钱虫草和断肠草用在一起?”
“你们难道不知二者相克,断肠草能吞噬一切救命的草药,转化为见血封喉的毒药?”
说到药理,温雪菱转身看向身后的亲娘。
慕青鱼衣着朴素,未施粉黛,嗓音淡淡回他道,“万物相克亦相生,只要剂量合适,毒药也能变成治病的良药。”
“断肠草是剧毒,钱虫草恰好能中和此毒的功效,减少毒性。”
这番话引起了容柏清的兴趣。
他顺势问道:“减少毒性,也不过是减缓死去的时辰,难道还能救人一命不成?”
“为何不行?”慕青鱼视线与他交汇,眼角眉梢沉浸着对自己医术的自信。
早在淮南王进院子时,她就已经注意到了他脸色不对。
太过青白,隐隐有早死之相。
她往前几步来到窗户边,看到阳光下容柏清瞳孔的异样,目光陡然亮了亮。
慕青鱼:“以毒攻毒能不能救命,王爷应该比谁都要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