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轰鸣了整个白日。
当夜幕降临,天地一片黑暗,滔滔黄河水下,远处清军大营传来一阵暴怒的满语呵斥。
声音若隐若现,土堡上,李岩看着又是一天结束,脸色终于舒缓了一些。
土堡中传来一阵米香,空气中甚至飘扬着点点从伤员处传来的酒气。
“大人,您的米粥。”
李岩焦躁上火,嘴中已经生了血泡,只能喝些清热解火的白粥。
拿起碗喝了一口,此时已是正月寒冬,不过是端过土堡这点距离的时间,李岩一口喝下的,便已经是仿佛冰水。
带着瞬间卷走温度的严寒,李岩喉咙被刺痛的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但随后眼中布满焦躁的红血丝,却在这寒冷下居然轻缓了些。
顾不得冰寒划过喉咙的刺痛,李岩两三口喝下,随后将碗递给军卒,目不转睛的看向了远处黑暗。
土堡的简陋大门打开,密密麻麻的辅兵借着壕沟外出,来到白日被击毁的土垒附近,开始重新修建土垒。
看着人群忙碌,土堡又开始渐渐重具雏形,李岩忍不住再松了口气。
随后看向更远处灯火通明的清军大营,希望今晚能平稳过去。
这几日都是如此,白日打完晚上修缮。
土垒劣质,但修复起来倒也方便。
只是孙化的轻松甚至没有持续一刻,随着辅兵们忙碌的热火朝天,黑暗大地上却突然窜出了大片火把。
随后这些几乎贴脸的火把,直接向着措不及防的辅兵杀去。
“杀光这些明狗!!!”
清军大吼,言语中带着得手的兴奋。
随后便是上千精锐清军,狠狠扑向了正在掘土的辅兵。
辅兵甲胄简单,甚至不着甲,看着早已埋伏好的清军突然杀到眼前,几乎没有片刻犹豫,辅兵们便直接溃了下来。
清军见状大喜,疯狂跟在身后追杀。
一时间大地上满是辅兵的临死前的惨叫。
砰~砰~砰~
反应过来的明军立即展开反击,附近尚存的土垒上不断响起鸟铳开火的声音。
而后就是一些清军伴着横飞弹幕不断倒下。
只是相对于这点黑夜下的鸟铳,贴身拿刀砍杀的清军,却对辅兵造成了更为惨重的伤亡。
清军营地上,一直守着的阿巴泰举着千里眼不断打量过来。
看着密密麻麻的辅兵被自己准备的这上千精锐大肆屠杀,阿巴泰郁闷多日的脸上,终于浮现出巨大的快慰。
“哈哈哈,好,这帮明狗这回该长长记性了,我看他们还敢不敢把我白天打坏的土垒又趁夜修回来。”
阿巴泰咧着大嘴直笑,尤其看着辅兵推搡慌不择路的模样,更是眼中布满兴奋。
看着驱赶这些辅兵越来越靠近土堡,阿巴泰猛然放下千里眼,转头看向了身边的章京和额真:
“快快快,让咱们的人准备好,若是能顺势占据土堡大门,让我们人直接冲上去!”
说完,不管身后清军大营响起的出兵战鼓,阿巴泰又目不转睛的转头看了过去。
同时看着辅兵惨死,高兴下忍不住直接开口:
“那个秦山拿什么跟我比?我打的土垒,他打的县城,明日,明日我就要过河去会会他!”
有些意气风发,只是望着土堡方向,原本突飞猛进的伏兵,速度却渐渐缓慢了下来,阿巴泰有些错愕。
将千里眼放了过去,火把照耀下,黑暗中交战的地方远比白日显眼。
而后阿巴泰看着突然冲出来两千多身披重甲、手持白杆长枪的甲士,居然悍不畏死用以命换命的打法,把自己伏兵挡住,他刚刚激发起来的兴奋又消减了下去。
“白杆兵?”
浑河血战阿巴泰也记忆深刻,对于这些给清军留下深刻影响的白杆兵,阿巴泰一眼就认了出来。
脸色有些难看,阿巴泰放下千里眼看向身后,看着清军还在慌忙的冲出营地,忍不住脸色暴怒。
一马鞭直接抽打在一个汉军佐领身上,随后佐领带着一脸错愕无辜看来,被阿巴泰接着一顿臭骂:
“怎得这么慢?有战机也被你们延误了!”
佐领很想说你刚刚吩咐的是那些满八旗的章京和额真,跟自己一个汉军旗没关系。
可看着周围满八旗的戏谑目光,佐领也知道阿巴泰这是又想骂,又舍不得打,所以只好拿他这个奴才出气。
佐领忍气吞声的低头,也不言语,就当方才没挨这一鞭。
而后阿巴泰重新看向前线,就看见面对白杆兵这种不怕死的打法,自己那一千伏兵丢下几百具尸体,已经溃了下来。
辅兵人多,但远不及自己这些能夜袭的精锐,看着一下子死了几百,饶是阿巴泰也心疼的忍不住皱眉。
随后阿巴泰正要拿起马鞭再找个奴才出气,一名蒙古轻骑,却从从远处疾驰过来。
战马奔驰,溅起了点点飞泥,正准备承受阿巴泰怒火的佐领们见状脸色一松。
阿巴泰没有再去理睬这些佐领,而是跟着皱眉看了过去。
轻骑用蒙语给一个蒙古章京快速说了几句,蒙古章京脸色一愣,随后脸上居然直接带起了些许慌乱:
“大人,辽州的明军来了!”
蒙古章京跑了过来,随后用明显凝重起来的言语开口。
听着这话,阿巴泰有些错愕的转头看向辽州方向。
周围清军也是不由微微瞩目,虽然不怕,但敌人加强了力量,总归对士气有些打击。
阿巴泰则脸色短暂错愕后,突然开口:
“夜里行军,这几日碰着的明军怎么都这般胆大?”
说着,阿巴泰直接盯向蒙古章京:
“那边的明狗是什么阵型?”
蒙古章京知道阿巴泰想问有没有机会奇袭,但在对方期待中,蒙古章京却摇了摇头:
“严防死守,直接用防御阵型行军。”
说着,蒙古章京又略有犹豫的补充:
“多半就是走得慢,又想赶时间,所以才夜里行军。”
阿巴泰直接忽略后面一句,随后在他人看见的阴影里,展现出一丝头疼。
一个土垒御敌,一个夜里行军。
这伙明军未免能打的有些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