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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德堪赞叹道:“世子高瞻远瞩。”

实则心中摇头,若要出手相救,何必多此一举,惹人发笑?

大军急行一日,已至米川城外,慕容承瑞正要下令攻城,忽见一员探马飞奔而来,下拜道:

“世子,前头传来军情,凉帝弃城而走,逃至甘州。”

“姑臧已然落入高楷手中。”

“什么?”慕容承瑞大惊失色,“凉帝逃遁,姑臧易主?”

探马身形瑟缩,低声道:“正是如此。”

“凉帝不知为何,舍弃祖宗基业,声称巡狩张掖。”

“高楷趁机攻城,姑臧已成囊中之物。”

司马德堪不敢置信道:“这才区区七日,姑臧竟落入高楷掌控之中,何其之快?”

须知,姑臧城一度可与长安、洛阳媲美,城坚池深,粮草充盈,兵多将广。

依照他们君臣二人设想,张雍只需坚守,必能无恙。

高楷久攻不下,粮草不继,又有外敌进犯,必然引兵回返,姑臧之围迎刃而解。

谁曾想,这数日之间,竟完全事与愿违。

若非青天白日,他几乎以为身在噩梦之中。

慕容承瑞恼羞成怒:“张雍,垂垂老朽,竟如此不堪。”

司马德堪沉声道:“世子,事已至此,不如回返伏俟,从长计议。”

“不可!”慕容承瑞断然摇头,“我此番起兵,誓要攻取鄯廓二州,如今兵临城下,怎能一箭不发,便班师回返?”

“致我颜面何存?”

司马德堪低声道:“世子,高楷用兵如神,并非好对付的。”

“何况,世子领兵在外,微臣疑心,伏俟城将有变故。”

慕容承瑞眉头一皱:“有何变故?”

“三王子鹰视狼顾,心机深沉,颇有不臣之心。”司马德堪直言道,“世子不可不防。”

“我道是谁。”慕容承瑞仰头大笑,“慕容承泰,他不过女奴所生,最是卑贱。”

“纵然有异心,城中诸将,岂会受他驱使?”

司马德堪劝说道:“世子,不可大意……”

“不必多言。”慕容承瑞挥手打断,“他行事怯弱,毫无血勇之气,便是父王,也颇为不喜。”

“他能成什么气候!”

话音刚落,却见一骑策马扬鞭而来,翻滚在地,满头是血,嘶声道:

“禀……禀世子,汗王薨逝,三王子把控伏俟城,于灵柩前继位为王。”

“你说什么?”慕容承瑞勃然变色,“再说一遍?”

“世子,昨夜二更时分,汗王病危,三王子入宫觐见,紧闭宫门,未过三刻,汗王逝去,城中大将皆奉三王子为王。”

“下令叫您即刻回返,不得耽搁!”

慕容承瑞怒喝出声:“竖子,安敢如此辱我?”

他翻身上马,当即下令班师,返回伏俟铲除叛逆。

司马德堪急忙拽住缰绳,苦劝道:“世子,三王子既已篡夺王位,伏俟城必定重兵把守,不啻于龙潭虎穴。”

“您是千金之躯,怎可轻涉险境,让三王子称心如意?”

慕容承瑞咬牙切齿:“他不过一介贱奴,竟敢僭居王位,与我争锋。”

“如此奇耻大辱,我若不报复,誓不为人!”

见他盛怒,一意孤行,司马德堪急忙劝道:“若要班师,不可急行太速,以免士卒疲弊,余力不足。”

“更需防备三王子于途中设伏,令我等全军覆没。”

慕容承瑞稍稍冷静,喝道:“你有何计,快快说来!”

司马德堪眼珠一转:“世子可择一人,与您样貌身形相似者,率领前军回返,倘若有伏兵,也伤不到世子分毫。”

“另外,以世子金印,书写檄文,言语三王子弑父谋逆,罪不容诛,召集仁人志士,共同讨伐。”

“只要大义名分不失,世子可率堂堂正正之师,讨伐叛逆,拨乱反正。”

慕容承瑞颔首道:“德堪所言极是,就依此计。”

当下,兵分两路,各自行事。

……

兰州,金城。

这一日,正是寒食节,家家户户禁烟火,吃冷食。

一大早,杨皎起身梳洗,前往春晖堂问安。

巧惠并三两个婢女如临大敌,团团转着,紧紧搀扶,为她保驾护航。

生怕一丁点错漏,弄出祸事。

“夫人,小心脚下,可不能迈大步。”

“这四月天气,雨水甚足,昨夜刚下过一场大雨,路面湿滑,须得小心。”

杨皎望一眼回廊,只见一尘不染,光洁如新,不由哑然失笑:

“巧惠,不必如此谨小慎微。”

“我可没有这般脆弱。”

自她有孕以来,府中众人简直把她当成瓷器一般,处处小心,百般谨慎,恨不得她躺在房中,安心静养便好。

巧惠不认同道:“夫人,您肚子里怀的,可是小君侯,日后继承郎君大业,可不能粗心大意。”

“这话不许再说。”杨皎面色肃然。

“是!”巧惠神色一凛,不敢多言。

主仆数人绕过九曲回廊,穿过假山花池,来至春晖堂。

正巧,敖鸾携着一个侍女,款款而来。

两女互致礼数,进了堂中,正见张氏端坐。

杨皎笑道:“今日寒食,不得燃灶火,我让小厨房,做了些糕点,奉与阿娘、鸾儿一起尝尝。”

巧惠便与数个丫环张罗起来,不一会儿,一张萱花桌案上,便摆满各色糕点。

酥山、樱桃毕罗、梅花酥、玉露团、软枣糕、透花滋等琳琅满目,呈在嫩白瓷盘之上,清新别致,香气扑鼻,令人口舌生津。

张氏笑道:“难为你有心,可巧我今日胃口不佳,不喜油腻之食。”

“这些糕点倒是清甜,足以果腹,又不积食。”

她一眼便知,这些皆是她素日喜好,又特意做得松软,入口即化,可见用心。

杨皎温婉一笑:“阿娘喜欢便好。”

又让巧惠奉上几碟点心,笑道:“鸾儿喜甜食,不知这些可合口味?”

敖鸾转眼望去,只见青瓷盘上,呈着玫瑰酥、云片糕、糖蒸酥酪等,颜色鲜嫩,清香怡人。

她展颜一笑:“嫂嫂兰心蕙质,鸾儿喜好皆放在心中。”

心中不由感叹,这位嫂嫂,不光治家理事井井有条,又孝顺婆母,善待奴仆,府中交口称赞。

更饱读诗书,颇有见识。

自高楷领兵出征以来,前堂有事回禀,亦处置得恰到好处,令人挑不出一丝错。

又时常施粥放粮,接济贫苦,城中军民无不感恩戴德。

当真是表哥的贤内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