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军吞北斗,蛟龙食观气。要解连环局,须斩未死人。\"
白泽空灵的声音倏的荡入我的脑海······
血腥味混着松烟墨的气息突然涌入鼻腔。
徐两的手术刀链在石壁上刮出刺目的火星,那些跳跃的光斑让我想起十二年前的暮春。
彼时我正趴在齐家老宅的朱漆游廊下,偷看父亲新收的徒弟在练功房自虐。
七岁的我只能看见半扇雕花木窗。月光从窗棂的卍字纹漏进去,恰好笼住少年单薄的脊背——他的肩胛骨正以诡异的角度突起,像是要刺破皮肤飞出来的蝴蝶。
\"喀嚓。\"
我听见骨头错位的脆响,比嚼碎冰糖葫芦的糖衣更清冽。
少年整个人突然矮了半截,原本合身的练功服松垮垮堆在腰间,露出后腰新月状的淤青。
\"大哥哥在玩什么?\"我扒着门槛探头,袖口沾满偷吃桂花糕的碎屑。
少年猛然转身,我这才看清他满嘴都是咬碎的艾草。
墨色中长发垂落肩头,发梢还沾着未干的药汁。
他的眼睛像极了父亲收藏的战国水晶杯,清透得能映出我鼻尖的糕渣。
\"缩骨功。\"他说话时喉结滚动,汗珠顺着锁骨滑进衣襟,\"要试试么?\"
我摇头后退半步,后腰撞上乌木药柜。
青瓷罐里的蜈蚣簌簌爬动,在月光下泛着蓝光。
少年突然伸手拽我腕子,指尖凉得像地窖里的寒玉。
\"看好了。\"他叼着发圈将长发随意束起,露出脖颈淡青的血管,\"气沉丹田时,肩井穴要......\"
话音未落,他的左臂突然软绵绵垂下来。
我眼睁睁看着那截苍白的手臂像蛇蜕皮般从关节处扭转,骨骼摩擦声混着他压抑的闷哼,在药香弥漫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痛吗?\"我攥住他空荡荡的袖管,指尖沾到温热的血。
少年怔了怔,突然掐着我腋下举到半空。
失重感让我惊叫出声,却听见他胸腔震动的低笑:\"小爷该担心自己。\"他把我放在堆满《黄帝内经》的案几上,转身从铜盆捞起泡发的接骨木,\"等你能完整背诵《撼龙经》时......\"
话音戛然而止。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父亲的身影正投在雪白的窗纸上。
少年瞬间绷紧脊背,左手还保持着扭曲的姿势,右手却飞速抓起银针扎向天宗穴。
\"别动!\"我扑过去抱住他颤抖的手臂,鼻尖撞上他胸前的盘扣。
浓重的药草味里混着铁锈般的血腥,他肋下的旧伤正渗出淡黄脓水。
窗纸上的阴影忽然开口:\"戌时三刻了。\"
少年瞳孔骤缩。
我感觉到他胸腔剧烈起伏,喉间溢出破碎的喘息。
那些错位的骨骼正在他皮肤下疯狂蠕动,像是有无数小虫在啃噬筋肉。
当他重新站直时,月白中衣已被冷汗浸透,袖口却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
父亲推门的刹那,少年已经跪在青砖地上。
我藏在紫檀屏风后,看见他后颈新添的鞭痕正在渗血——暗红血珠沿着脊柱凹陷滚落,在砖缝里开出细小的花。
\"徐两。\"父亲的声音比镇墓兽还冷,\"把《葬经》第七卷背来。\"
我踮脚从多宝阁偷了盒山楂蜜饯。
穿过回廊时,听见练功房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月光将少年的影子投在窗纸上,他的右腿正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折叠,整个人蜷缩成婴儿般的球状。
\"大哥哥?\"我扒着门缝轻唤。
少年猛然抬头,嘴角还挂着血沫。
月光照亮他锁骨处的暗红胎记——那形状像极了齐家祖墓保存的玉璇玑。
他手边散落着染血的银针,每根都精准刺入周身大穴。
我蹲在他面前,蜜饯盒子硌得掌心发疼。
他忽然伸手捏我脸颊,指尖残留着铁锈味:\"小爷可知......\"喉结滚动咽下后半句,转而抓起银针刺向风池穴,\"疼痛才是活着的证明。\"
再后来,我被徐两关在他的秘密地下实验室时,偷偷翻到一本卷页的日记本,被压在那些泛黄的诊疗记录本下。
墨迹洇开的日期显示,那晚他给自己做了六次锁骨再生术。
最后一页的批注龙飞凤舞:
\"申时:尝试截断枕大神经,痛感削减三成,但会引发短暂失明。注:需避开给小拖油瓶送点心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