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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在浴池中戏耍了一番林时的谢衡躺在床榻上,眉头紧皱。

看到灰蒙蒙一片的时候,身处其中的谢衡失神道:“又是梦。”

顺着梦中蜿蜒出来的一条小路,谢衡加快脚步走过去,他期待见到江宁,也害怕再见到江宁,上一次江宁郁郁而终的场景令他惊恐不已。

不该的。

他从小就清楚,无论是自己,还是上官靖那个疯子和萧濯那个愣头青,其实他们三人对于江宁的心思都无法宣之于口,之所以会变成今日这般水火不容,不过也是因为嫉妒而已。

他嫉妒无论遇到什么事,小小的江宁和长大后的江宁永远是第一个想到萧濯。

上官靖嫉妒为什么江宁亲近周围所有人,独独不对他露出那副亲昵依赖的神色,江宁永远都是只对他避之不及。

至于一直受到江宁偏爱的萧濯,除了带兵打仗外,其他的东西一窍不通,称得上只是一个傻子,甚至傻到看不清自己的心意。

呵,他一直克制自己,在江宁跟前扮演一个和蔼可亲的大哥哥模样,只有压抑自己脑海里疯狂的念头、嗜血的恶劣本性,江宁才愿意给予他一份注意。

凭什么?

凭什么萧濯一个一窍不通的武痴却能得到江宁的偏爱,而他日日于镜前苦练,还是得不到半分来自江宁的疼惜。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

梦中茫茫然看不到尽头的黑暗勾勒出谢衡心底深处的怨恨,他知道自己和上官靖一样,只是他比上官靖更懂得容忍、更懂得伪装。

这般想着,谢衡环顾一下梦中的四周,一片漆黑,隐隐约约中透露出几分诡异。

无论是有人图谋不轨神通广大到在王府里兴风作浪,还是说真的是冥冥中自有鬼神在指引或引诱他步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不久之后一切都该见分明了。

三日之后,京城郊外整顿兵马,和另外两人共赴陀山,去见见十年未见的故人,到那时一切妖魔鬼怪都该见光了。

这处处透着诡异的梦也该消停。

这般想着,谢衡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

至于这思念之毒也该找到解药了。

于漫长漆黑的小路中行走,谢衡终于见到远处透过缕缕微光。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微光之中定是他日日思念的人。

“阿宁!”

“阿宁!”

“江宁!!!”

谢衡边喊边跑向那光亮的地方。

眼前越来越亮,恍惚间一抬头,周围的黑暗早就已经被天光驱散。

彷佛那一日他被逼着从一群宦官的胯下钻过生不如死之际,一道稚嫩的童声响起:“你们在干嘛?你们敢欺负人!看本公子惩恶扬善把你们这些坏人打的屁滚尿流的。”

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红色褂子的男童笨拙的挽着袖子,身后跟着几个一脸着急的奴仆。

那一日,向来只配做阴沟里臭老鼠的谢衡,遇见了自己灰暗人生中的第一道光,一道璀璨夺目绵延不绝的光!

“衡哥哥!?”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自谢衡头顶传来,谢衡从往事中抽身,抬头只见眼前是一棵高大的柿子树,上面挂满了红澄澄的柿子。

比柿子更鲜艳夺目的是树枝上趴着穿红色褂子的江宁。

“衡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太好了!快快把宁儿弄下去,等会被娘亲发现了,娘亲就该喊人打我手心了!!!”趴在柿子树的江宁彷佛惹祸上的蚂蚁一样,急忙冲着地上的谢衡喊道。

谢衡久久无法从小时候的江宁身上移开视线,半响才回神喊道:“又嘴馋了?爬那么高!”

说着说着,谢衡火气就上来了,气道:“前些日子,你偷偷爬上马背差点摔断腿的事你是不是给忘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衡哥哥别说宁儿吗?宁儿知错了呜呜呜呜呜”

谢衡瞧着趴在树上假哭的像模像样的江宁,莞尔一笑,无奈道:“趴着别动,等我上去抱你下来。”

“呜呜衡哥哥是全天底下最好的好人,大大的好人。小江宁立马讨好笑道。

“就你嘴贫。”谢衡笑骂了一声。

抬起脚就要往柿子树上去,突然察觉有些不对劲,低头一看——他的身形也变成小孩子模样了。

就这么一愣神,沉浸在见到江宁喜悦中的谢衡惊醒——这是梦!

抬头江宁看去,只见小江宁还是一如记忆中对他讨好的笑着,嘴里说着不要银钱的好话,慢慢的江宁的身形变得模糊起来。

“不要!”谢衡狂跑起来,伸手想要抓住远处的江宁。

江宁还在树上,他知道江宁最是怕高的。

他还没有抱他下来。

突然眼前一黑,谢衡在睁眼的时候,只见眼前是长大后江宁模样的人。

“宁儿你——”谢衡挣扎着想要伸出手想要摸摸江宁,想要告诉他别恨他,他不是故意不抱他下来的,他只是来不及了。

“去死吧!你这个狗东西!”江宁死死勒着手中的铁链。

窒息袭来,谢衡这才发现瞧见江宁的脚腕上拴着一根细细的铁链,而这细链此时此刻却成了江宁试图杀他的利器。

谢衡自知挣脱这挟持易如反掌,但是他一动不动任由江宁勒着他,而后艰难道:“宁儿,为何什么要如此对朕!?”

话刚一出口的时候,谢衡一愣,他为何自称朕?

突然,脑海中似乎有什么要破土而出,疼痛难忍。

“阿宁!”榻上之人猛的惊醒。

从梦中醒过来的谢衡,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切如常,并没有半分勒痕。

可是梦中的窒息感却又是如此的真实,仿佛他真的被宁儿勒着脖子想要置他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