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对话的老秦总笑容缓缓消失在脸上。
究竟是谁呢……
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他们圈子不大,尤其是在彼此默认保守秘密低调行事之后。
不是他自傲,秦氏在这个圈子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了,这并不是一场关乎手速和网速那么简单的抢票行为。
他们有自己的渠道和资源,那么这种情况就只有可能,得到首座的那个人背后的实力或许连秦氏也难以望其项背。
老秦总摇摇头,左右不过今晚都会见到的,见招拆招吧。
如果情况允许,还能搭个线认识一下。
年少的他自负,走到一定的高度既不愿攀附更上面的人,也不屑对脚下的人投去多余的目光。
以至于中年吃了不少苦,步入晚年,眼界愈发广阔,他得为儿子未来的路想一想。
霁老板是儿子和妹妹的恩人,他不会放弃结交,老秦总的直觉告诉他,巴结好这个神秘的年轻人,以后万事不愁。
带着牵绊思绪,老秦总和江健诚早早出发前往唐宫景区,在这个过程中要是能遇上上班的霁老板就更好了。
他们的期望并没有如约而至,通宵卖饼一晚上的霁祥推着车从后门来到厨房。
今天要做的除了上次很受欢迎的款式,霁祥又增添了两道:酥山、透花糍。
酥山类似于在蛋糕上挤奶油裱花,有点像现在的沙冰,呈山峦状,还会搭配花瓣等进行装饰,看起来十分精致。
酥油加热到近乎融化,然后让酥油在滴落过程中就能形成下层铺冰,上层盖酥的奇特造型。
透花糍则是用半透明的糍糕包裹着红豆沙馅料,豆沙被塑成花形,从外面看,内里馅料的花型若隐若现。
暮色透过窗棂照进厨房,霁祥将竹蒸笼掀开,氤氲的热气裹着糯米的清香。
他戴着棉布手套,把蒸得软糯的糯米倒入石臼,木杵捣下去时发出 “咚咚” 闷响。
霁祥取出一小块糯米团,放在掌心反复揉搓,慢慢摊开,用指尖捏出薄片,薄得甚至能透出案板上的木纹。
案板上,熬煮了整整三个时辰的红豆沙细腻绵稠。
取适量红豆沙置于掌心,他的手指灵巧地翻转,三两下便将豆沙搓成圆润的花苞形状。
豆沙花苞放在糯米薄片中央,拇指与食指配合,一点一点将薄片边缘收拢,动作轻缓又精准。
蒸笼垫上新鲜的荷叶,透花糍整齐排列其上,宛如一朵朵含苞待放的白莲。
蒸熟后撒上一把新鲜的桂花,霁祥叫来早早蹲守在一旁的“侍女”,让她们把这些先呈上去。
夜幕,千盏宫灯将朱雀大街照得恍若白昼。
雕花戏台上,身着锦绣襦裙的舞姬踩着羯鼓节奏旋身,广袖拂过鎏金铜炉,让人不自觉地驻足看去。
“霁老板还是这么会找地方。” 老秦总眯着眼,目光虚虚地望向远处,角儿们的水袖正卷着月光翻飞。
江健诚被人群挤得踉跄,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诧异问道:“秦哥这话怎么说?”
老秦总一副‘你没查吗’的表情:“不久之前,霁老板在一个叫做北街的地方开了一家私房菜馆。那地儿偏得很,水泥路都裂着缝。”
“可架不住老板手艺绝,纵使身处大山也一样能吸引来源源不断的客人。”
“整个没落的城镇愣是起死回生,农家乐民宿全都开起来了,北街如今改名吉巷,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度假景区。”
江健诚听得目瞪口呆:“原来你带我投资这个景区是因为这个原因……”
“是啊,殷大傀也是乘势起飞,如果我们能早点遇到霁老板就好了,不过现在也不晚。”
老秦总默了默,说道:“好了,我们走吧,算算时间也是时候开宴了。”
唐宫确实火了,雕梁画栋的大殿前,人流如潮水般涌入,江健诚和老秦总却逆着人群奋力挤向宴会现场。
好不容易挤进殿内,早早到来的他们却并不是第一个进入宴会现场的人。
却见首座上早已端坐着一人,那人周身气度沉稳,就好像没游览过景区,全程都坐在位置上等待着什么。
江健诚摸不着头脑,在旁侧落座后,目光便开始在大殿中来回扫视,盼着能看到霁祥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江健诚这才惊觉身边没了老秦总的声响。
转头望去,只见老秦总直愣愣地盯着一个方向,眼神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是首座上那位留着雪白长须的老人。
浑浊又不失锐利的目光与江健诚对上,老人嘴角勾起,和蔼地朝他点了点头。
江健诚有些尴尬,回礼后低声向老秦总询问:“这是谁啊?你认识?”
“何止是认识,简直是……”老秦总顿了顿:“如、雷、贯、耳。”
听见老朋友这么说,江健诚心里一悚。
老秦总小心翼翼地耳语:“他是孙福春。”
“!”
听到这个名字,江健诚全明白了。
孙福春先生是老首都人,祖上在宫里当过差。
晚清时期,其外祖父陈光子承父业在清宫廷做御厨,祖父孙文山在宫里当车夫,二人关系极好,王陈两家后来成了亲家。
陈师傅的先人是最早 “闯关东” 的老山东,因做菜受满人青睐,在清顺治入关前御膳房招募厨师时,入了御膳房,且归入军队编制。
后随清军入关进京,成了名副其实的御厨。
孙福春的父亲孙臣是清末民初会贤堂、致美楼当家名厨,两位哥哥和几位舅舅也都是当时八大楼、八大堂的 “掌勺”。
孙家有个传家宝,是一个泛黄的旧折子,上面有陈王几代名厨的 “从业记录”。
包括各类宴会菜单、菜谱、配料、制作方法及餐具样式等。
涵盖京菜、鲁菜和宫廷菜,珍贵无比。
孙福春从小受到家庭饮食文化氛围的熏陶,也成为研究传统饮食文化的大家。
先别说孙家的家底如何丰厚,但是孙福春的荣誉说上半天都说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