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交给陈小龙了，林天自然不会客气。
同是战友，尽管都在同个小队，可相比于其他人，他们相处时间少很多。
陈小龙没有参加他们菜鸟的选拔，更多时间都在专注枪的世界。
他对枪有着纯正的热爱，神剑里军械库的枪每一把他都触摸过，随便拿起一支枪，都有他校准的痕迹。
他来神剑的时间在二队里是除了明哲最久的一名队员。
比林天大了快十岁了，不过这种老牌狙击手，不会因为年龄枪法有变化。
二十八九岁，正是年龄最盛的时期。
为什么狙击手那么备受影视题材的喜爱，除了千里之外取敌首位的热血，还有在这之下蕴藏的能力。
体力，指挥，眼力，直觉，文化储备，战略部署等等都决定了你能否成为一名顶级的狙击手。
林天过往学过的狙击战术最多还是跟着党瑞学的，党瑞确实教给林天很多私货，这也是他在众多菜鸟中枪法一骑绝尘的最重要原因。
不过更多的东西，党瑞教不了。
跟年龄挂钩的经验，甚至没法用语言来传达。
枪响前三秒，老兵靠的本能，新手还在计算。
同样的子弹在不同人手里，发挥出的效果差距大了去了。
到神剑后，他们更多练的是精准射手，就是在最快的时间，最准的定位，最精确的送走敌人。
甚至在小范围的对抗中，狙击手的作用显示作用并没有很大。
这也是林天没有特意去练的原因。
正式入队好几个月，明哲也没有安排他的定位，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什么岗位都让他去试，去闯。
不管别人怎么想，林天他自己是挺高兴的，有人兜底是件很幸福的事，就算他做的不好也没关系。
他都懂，所以不能辜负。
陈小龙：“在你第一次实战，我在见到你的那刻，我就知道有这个画面，没想到那么晚才发生。”
林天正端着把m99，对着海鸥练瞄准。
“你那个时候拿的95，还能有狙击意识，我想着不错，同龄人都有接班人了，你就是大队长给我找的接班人。”
“没想到你其他科目也不错，我也就歇了这个心思。”
“闹了半天你还自己找上门了。”
狙击镜的世界很小，也很大。
平静的海面下蕴藏无穷的力量，林天趴在船上晃荡着，对准海鸥的头。
很小，肉眼不可见的小。
用狙击镜看大概是食指第二个关节与大拇指圈定的大小。
不稳定，林天双腿交替，把枪的支点支到腿上，平定呼吸。
“砰！”
一只海鸥坠入海里，激起小小浪花，血色迅速晕开，染红一片海域。
数只海鸥受到惊吓，四散逃飞。
陈小龙拿着望远镜，凝重看海鸥的坠落姿势。
开船移近，让林天近距离接触他打的这只已经分解成尸体的鸟。
他没急着说话，先把网兜甩下水，捞出那滩羽毛和骨肉混合的碎片。
陈小龙：“你觉得你刚才爆头了吗？”
林天：“不确定。”
在平地上，他敢肯定。但在海上，风向、浪高、船晃，太多变量，他没十成把握。
陈小龙教林天肯定不是带着新兵蛋子似的从认枪拆枪开始。
林天的起点比大多数人高，速度上两人之间的差距也越来越小。
他比别人强的地方在于基础。
各种枪械的结构、性能、习性，不管是国外的，还是国产的，林天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这点连陈小龙都意外。
后来一问才知道，林天在边防团的时候，几乎天天泡在军械库，那个库的枪够开一间小型武器展览馆。
那时候陈小龙沉默了。
林天这个师父认得值，方向对，资源也有。
他当初在连队的时候有个人这么掏心掏肺的带，得少走不少弯路。
说起来陈小龙都羡慕林天。
所以他没走常规路，既然底子好，那就直接越级打怪。
明哲也配合，干脆给他们两人单独安排了条船，专门用来练。
他把海鸥碎片从网兜里捞起，仅两指宽。
“没有打中头，打中的是胸腔。”
林天瞪大双眼看看碎片，再看看陈小龙。
“你...你怎么知道？”
“你看这块。”陈小龙指着骨骼，“胸骨碎裂，羽毛边缘焦痕，这是高温撞击后的表现，如果打中头，骨屑会更细密，血迹的喷溅方向也不一样。”
他又捻出一根羽毛，从网兜底部挑出来，在阳光下晃了晃。
“这根羽毛后部整齐没伤，说明子弹是从正前方穿来的。胸口中弹。”
“海鸥的头骨非常薄，一中就碎成粉末状，不会剩下这点整块的骨屑。”
林天能理解，能明白，能体会。
他还是忍不住心里握草。
如果是海边长大的孩子，或者是任何一个海军的老兵来告诉他这些，他都不会震惊。
可陈小龙是土生土长的内地人，这得有多强大的知识累积。
陈小龙：“在你开枪之前你必然是算过风速，预测过海鸥动向，不过这还不够。”
“还要算翅膀煽动的频率，什么时候提速，什么时候下滑。”
“你要先把自己变成一个海鸥，加入到他们族群里去，先懂得它的命，再决定它怎么死。”
他停了一下，目光追着远处几只在风里打旋的海鸥。
“它们不是靶子，是活的，是在风里挣扎的命，你要是只想打个分数，那你最多就是个射手，不是猎人。”
林天静静听着，指尖摩挲着扳机，神情第一次带了点敬重。
陈小龙看了他一眼，轻声补了一句：“从你看到目标的那刻，它就是你的了。”
林天暗自点头，他还是太含蓄了。
真正的猎手，世界都是它的。
“砰！”
枪声在空气中响起，短促而清晰。
陈小龙没有看目标有没有命中，转头看林天。
见他腰挺的笔直，枪还保持着开火后的姿势，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远处。
林天笑着开口：“有奖竞猜，这次有没有打中。”
陈小龙没回答，转身握住方向盘，开船往回走。
林天愣了愣，随即笑出声来，快步赶上，“哎哎哎，你倒是说句话啊，我这可是正着风、带半侧光、提前半秒扣的，完美条件。”
陈小龙还是不理他，站在船尾，任风把衣摆吹得猎猎响。
林天靠着舱壁，笑意没收，目光落在渐行渐远的海面上。
石头落地了。
他没再追问结果。
他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