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过荆州北部的群山,发出呜咽般的呼啸。靠近益州边界的铁壁关,这座以坚固着称的雄关,此刻正笼罩在一片凝重而压抑的氛围之中。
关墙之上,巡逻的铁掌帮弟子比往日更加密集,火把猎猎作响,映照着他们脸上难以掩饰的紧张与疲惫。关楼最高处,负责镇守此地的铁掌帮资深堂主,“铁山靠”杜堂主杜铁山,正负手而立,眉头紧锁如铁疙瘩。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锐利地扫视着西方益州的方向,连日来关于镇西军与西川武盟异动的消息,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嗅到了一股浓烈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都给老子打起十二分精神!”杜铁山沉声喝道,声音在夜风中传出老远,“仔细检查滚石擂木,弓箭手轮流值守,任何风吹草动,立刻上报!今夜,谁敢打盹,老子扒了他的皮!”
他深知铁壁关的重要性,这是铁掌帮阻挡西川方向的第一道,也是最重要的一道屏障。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尽管加强了戒备,但一种源自老江湖直觉的不安,依旧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
寂静,在紧张的等待中持续着。除了风声和篝火的噼啪声,似乎万籁俱寂。
然而,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
“轰——轰隆隆!!!”
毫无征兆!数声仿佛能将天穹都撕裂开来的恐怖巨响,几乎在同一时间,从铁壁关不同段的城墙处猛然炸开!
坚逾钢铁的关墙,如同被无形的巨人之拳狠狠砸中,瞬间被炸开了数个狰狞的豁口!碎石如同暴雨般四散飞溅,裹挟着足以撕碎人体的恐怖动能。冲天的烟尘与火光直冲夜空,将半边天际都映照得一片惨白!一座高耸的箭楼在剧烈的爆炸中,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轰然垮塌,瞬间化为了一片熊熊燃烧的巨大残骸!
突如其来的毁灭性打击,让整个铁壁关瞬间从死寂的警戒堕入了混乱的深渊!
“敌袭——!!”凄厉的呼喊声被爆炸的轰鸣彻底淹没。
关隘之内,惨叫声、惊呼声、建筑垮塌声、以及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响成一片,火光四起,宛如人间炼狱!
就在守军惊魂未定,陷入一片混乱之际,火光与烟尘弥漫的最大豁口处,三道散发着彪悍与危险气息的身影,如同地狱中爬出的恶鬼,率先冲入了关内!
“哈哈哈哈!炸!炸!炸!都给老子炸成碎片吧!”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材中等,但肌肉虬结,脸上带着几道狰狞烧伤疤痕的汉子。他正是霹雳堂爆破主力,“火阎子”祝融!
此刻他状若疯魔,眼中闪烁着狂热的破坏欲,双手不停,将一个个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皮囊和金属圆筒——“霹雳子”、“震天雷”——如同不要钱般,疯狂地扔向关内惊慌失措、试图集结的铁掌帮弟子密集之处。
轰!轰!轰!
连环爆炸不断掀起血肉与碎石,火光照亮了祝融那兴奋到扭曲的脸庞,更添几分可怖。
紧随其后,一声如同蛮熊般的咆哮响起!“铁臂陀”熊刚那魁梧如铁塔般的身躯,如同失控的攻城锤般横冲直撞!他手中沉重的狼牙棒每一次挥舞,都带着裂帛般的恶风,将试图阻拦的铁掌帮弟子连人带兵器砸得筋断骨折,倒飞而出。遇到稍大的障碍物或残存的掩体,他或是直接用那覆盖着古铜色肌肉的铁臂狠狠撞去,或是从背后取下一个特大号的炸药包,简单粗暴地点燃引线,随手一扔!
轰隆!阻碍化为齑粉!
而第三道身影,则显得格外冷静。那是一个面容削瘦、眼神锐利如鹰的青年,正是此次突袭的实际指挥者,“冷箭”凌峰。他并未急于冲杀,而是在熊刚开路的掩护下,几个纵跃,迅速占据了一处被炸塌半边的箭楼残骸高点。他背上那具造型奇特、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合金机括弩早已擎在手中。眼神冷漠地扫视着下方混乱的战场,手指稳定地扣动扳机。
“咻!咻!咻!”
低沉而独特的嗡鸣声响起,一支支尾部带着微弱火星或诡异绿芒的特制箭矢,如同索命的毒蛇,以惊人的速度和精度,划破烟尘,精准无比地射向那些试图组织抵抗的铁掌帮小头目、残存的弓箭手,以及一些尚未被摧毁的关键防御节点!
箭矢命中目标,并非简单的穿透,而是引发了一连串小范围的精准爆炸,或是燃起一团难以扑灭的惨绿色火焰!惨叫声此起彼伏,铁掌帮本就混乱的指挥和防御体系,在凌峰这无情的远程点杀下,更是雪上加霜,濒临崩溃!
“稳住!都他娘的给老子稳住!结阵!守住缺口!”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杜铁山的身影如同定海神针般出现在了最混乱的豁口处。他眼见关隘被破,手下伤亡惨重,双目赤红,须发皆张,一股暴烈的怒火直冲天灵盖!
“霹雳堂的杂碎!纳命来!”
杜铁山不退反进,运气于掌,一双蒲扇般的大手瞬间变得赤红如烙铁,灼热的气息弥漫开来。他身形如猛虎下山,咆哮着直扑最为猖狂的“火阎子”祝融!
面对杜铁山这含怒而来的凶猛扑击,祝融眼中闪过一丝狞笑,不闪不避,反而抬手又是数枚鸡蛋大小的“霹雳子”迎面扔出!
杜铁山怒吼一声,赤红的双掌幻起重重掌影。他经验何等丰富,竟能提前预判到这些爆炸物的落点,掌风到处,或以巧劲将其拍飞,砸向旁边的霹雳堂弟子;或在空中以刚猛无俦的掌力直接将其引爆!
“砰!砰!砰!”
空中炸开一团团火光,杜铁山竟凭借一身炉火纯青的铁砂掌功夫,硬生生顶住了祝融的第一波爆炸物攻击,继续向前猛冲!
一时间,豁口附近的战斗变得惨烈无比!铁掌帮弟子在杜铁山的激励下,悍不畏死地与冲进来的霹雳堂弟子展开了近身肉搏。刚猛霸道的铁砂掌掌力,与霹雳堂弟子淬毒的兵刃、阴险的暗器、以及时不时扔出的零星爆炸物激烈碰撞,血肉横飞,每一刻都有人倒下!
然而,霹雳堂此次突袭显然是蓄谋已久,准备极其充分。
高处,“冷箭”凌峰的压制从未停止。他手中的机括弩仿佛没有冷却时间,一支支特制箭矢如同死神的请柬,不断收割着铁掌帮的有生力量。特别是那种“燃磷箭”,一旦射中人体或易燃物,便会燃起难以扑灭的惨绿色火焰,不仅造成持续的灼烧伤害,更对守军的士气造成了极大的打击和恐慌。
“火阎子”祝融见寻常“霹雳子”难以阻挡杜铁山的脚步,狞笑一声,从腰间掏出一个足有酒坛大小、造型更加狰狞的金属圆筒,猛地拉开引信,奋力朝着杜铁山头顶扔去!
“尝尝老子的‘连环火龙弹’!”
那圆筒在半空中猛然炸开,并非单一的巨响,而是喷射出数十枚小型燃烧弹,如同天女散花般覆盖了杜铁山所在的区域!刹那间,一片炽热的火雨从天而降,将那一段残破的城墙彻底吞噬!
杜铁山身在其中,只觉热浪扑面,连忙运起全身功力,赤红的双掌舞成一片光幕,将大部分火弹击飞或震碎,但依旧有几枚穿透防御,在他身上留下了几道焦黑的灼痕,护体真气一阵剧烈波动!
而“铁臂陀”熊刚,则更是如同战场上的移动堡垒。他咆哮着冲入铁掌帮弟子临时组成的阵型中,任凭刀剑砍在他的古铜色皮肤上发出“铛铛”的闷响,却浑然不顾,手中狼牙棒横扫,便是一片人仰马翻。他的巨力甚至能将沉重的拒马直接掀飞,将简易的掩体撞得粉碎,为身后的同伴清理出一条血腥的通路!
杜铁山被“火龙弹”逼得手忙脚乱,又要时刻提防高处凌峰的冷箭,一身精湛的铁砂掌功夫根本无法完全发挥。他眼看着自己带来的精锐弟子在霹雳堂层出不穷的火器和凶悍攻击下不断倒下,防线被一步步压缩,急怒攻心,目眦欲裂!
“狗杂种!老夫跟你们拼了!”杜铁山状若疯虎,不顾身上的伤势,再次猛扑向祝融,双掌赤红欲滴,显然是要施展压箱底的拼命招式!
就在这时!
一直冷静观察战局的“冷箭”凌峰,眼中寒光陡然一闪!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杜铁山因怒火攻心,身形在硬接又一波爆炸冲击后,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停滞!
机会!
凌峰没有任何犹豫,早已蓄势待发的机括弩发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更加尖锐刺耳的嗡鸣!
“嗡——咻咻咻!”
三支通体黝黑、箭头呈诡异锥形、闪烁着幽蓝色金属光泽的箭矢,成品字形,带着撕裂空气的尖锐呼啸,如同三道黑色的闪电,直奔杜铁山胸腹要害!
“破罡锥心箭!”
这三箭来得太快,角度太刁钻,时机把握得太精准!
杜铁山心中警兆狂鸣,怒吼一声,双掌已经来不及完全收回防御,只能仓促间全力向前拍出,试图以雄浑的掌力硬撼!
“嘭!嘭!”
赤红的掌风与两支箭矢轰然对撞,发出沉闷的爆响,两支“破罡锥心箭”应声碎裂!但杜铁山的护体掌力也被瞬间洞穿!
第三支箭矢,如同毒蛇般穿透了残余的掌风,带着一股阴冷的破罡之力,噗嗤一声,深深地钉入了他的左肩胛骨之中!强大的冲击力甚至将他带得一个趔趄!
“噗!”
杜铁山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只感觉一股阴寒霸道的劲力瞬间侵入体内,疯狂破坏着他的经脉和气血,一身雄浑的内力如同决堤般飞速流逝!他引以为傲的铁砂掌功力,竟在这一箭之下被破去大半!
“堂主!”周围的铁掌帮弟子见状,骇然惊呼。
“杀了他!”
“火阎子”祝融和“铁臂陀”熊刚岂会放过如此良机!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发起了最后的总攻!
祝融狞笑着,将最后几个威力最大的“开山雷”一股脑儿扔向杜铁山最后据守的那段残破关楼!
“铁臂陀”熊刚则发出一声震天怒吼,如同推土机般带着残余的霹雳堂弟子,冲散了杜铁山身边仅存的几名忠心护卫!
“轰隆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本就摇摇欲坠的关楼彻底垮塌,化为一片碎石与烈焰!
烟尘弥漫中,隐约可见杜铁山那魁梧的身影依旧挺立,他重伤垂死,却依旧用仅存的右掌,奋力将一名冲到近前的霹雳堂精英拍得脑浆迸裂!
但,终究是油尽灯枯。
数把闪烁着寒光的兵刃从四面八方捅入了他的身体,紧随其后的又一波爆炸将他彻底吞噬……
一代铁掌帮悍将,荆北雄关的守护者,“铁山靠”杜铁山,壮烈牺牲!
随着‘主将’阵亡,铁壁关的抵抗彻底瓦解。
……
黎明的第一缕微曦,艰难地穿透弥漫的硝烟,照亮了眼前如同地狱般的景象。
曾经雄伟坚固的铁壁关,此刻已然化为一片断壁残垣,处处燃烧着难以扑灭的火焰,浓烟滚滚,直冲天际。遍地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血水混合着焦油和尘土,将地面染成一片令人作呕的暗红。
霹雳堂的弟子们正在高效而冷酷地清理着战场,对尚未死去的铁掌帮伤员毫不留情地补刀,搜刮着一切有价值的战利品。
“冷箭”凌峰站在关隘最高处的断墙上,迎着带着血腥味的晨风,面无表情地俯瞰着脚下的一切。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特制的信号火箭,点燃引线。
“咻——砰!”
一道红色的焰火腾空而起,在灰蒙蒙的天空中炸开,格外醒目。
废墟之中,“火阎子”祝融正兴奋地踢开一块烧焦的尸体,寻找着什么,不时发出一阵阵刺耳难听的、如同夜枭般的笑声。
“铁臂陀”熊刚则带着一队人,开始用石块和木料,简单地加固着被炸开的关隘豁口,显然是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镇西军主力。
铁壁关,这道屹立在荆州北疆多年的钢铁屏障,终于在霹雳堂狂暴的雷火轰击之下,化为了历史的尘埃。
西川的战火,已然越过边界,正式烧入了荆州大地!铁掌帮的防线被撕开了一道致命的口子,整个荆州北部的局势,急转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