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家在琼州岛的南鹿湾有一栋临海别墅,三层,房间很多,平日里会有家政定时过来打扫维护。
濮淮左一家只要来度假就会住这里,有时候亲朋好友也会来。周边是几个小渔村,环境清净又舒适。因为离景区也不算太远,所以村子里也开有民宿和客栈,生活什么的都很方便。
四人到达的时候,正值傍晚,火烧云映红了半边天海,蔚为壮观。
车刚停好,薛瑒第一个打开车门往里冲:“先到先得!”他要去抢房间,从小玩到大的游戏。
没错,薛瑒最终还是一道来了,濮淮左自然不可能真的去和濮淮楚告状。
宋竹西随后下车:“行李就麻烦两位哥哥啦!”丢下这句话,紧追薛瑒而去,游戏嘛,一个人玩多没意思,她陪着。
薛瑒直奔二楼,二楼有间房视野最好,落地窗正对着大海,从早到晚景色变换可尽收眼底。
小时候薛瑒跑得慢,总抢不到这间房,不是输给濮淮左就是输给薛琰,哦,濮风词在的时候他们就会一起输给她。而濮淮楚呢?他年长好几岁,不屑于参与这些小孩子的把戏。
后来都长大了,薛瑒才能抢到这间房,因为哥哥姐姐都不玩了,不过他自己也乐此不疲。
今天多了一个宋竹西,薛瑒更加斗志昂扬,两条长腿一步三个台阶,风一般跑到房间前,打开门往门口一站,回身看着刚才楼梯口露出一个脑袋的宋竹西。
薛瑒得意洋洋:“你输了。”
“啊,是的,我输了。”宋竹西心情愉悦地耸耸肩,上来后径直走到薛瑒旁边,推开了隔壁的门。
薛瑒狐疑地瞅着她:“你要住我隔壁?”
“对呀。”宋竹西说。左哥说了,视野第二好的就是隔壁这间,她朝落地窗看了眼,倒是觉得这个景更好,窗外有树影映着,比单独的海景更有趣。
薛瑒神情又变了,故意歪嘴一笑,有点挑衅:“你就不担心我盯着你?”
宋竹西倚在门框上,觉得他某些瞬间很像白小胖,精明里透着些憨傻,笑道:“盯呗,反正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怕你?”
薛瑒抬起手,留两指弯曲,从自己的眼前划向宋竹西:盯。
宋竹西就想再逗他一逗,于此同时濮淮左和薛琰拎着箱子上来了,她便过去搭了把手。
濮淮左一看:“输了?”
薛琰笑:“肯定输啊。”
薛瑒再次得意,接过他自己的箱子推进房间里。
宋竹西悄声跟濮淮左和薛琰说:“斗胜的小公鸡,像不像?”
薛琰问:“你怎么不说是小将军?”
濮淮左先吐槽:“将军?像吗?”
宋竹西摇头:“不像。”
薛琰叹气:“长不大啊。”愁。
濮淮左和薛琰就也选了二楼的房间,对面的,四人休息片刻后,都换了身沙滩风的衣服,打算一起去海边溜达溜达。
出门的时候,做饭的阿姨带着食材过来,给他们做晚饭。
沙滩看着近,但走过去也要一段距离。
现在这个点,海风吹着还是温热的,宋竹西一袭红裙,飞扬的裙摆衬得她明丽得如同天边的晚霞。恰巧濮淮左短袖衬衫上的图案也是火红的枫叶,乍一瞧,这俩人跟穿了情侣装似的。
薛琰目光落在他俩身上,心里竟然有点不是滋味。他还没找着机会问问濮淮左,是不是真的喜欢宋竹西。这一路的观察,他似乎看出来一点,但又不那么确定。唉,妹妹才认回来多久,就要留不住了。
宋竹西和濮淮左都感受到薛琰的视线,几乎是一同转头看向他,同时开口问:“你怎么了?总看我干嘛?”
薛琰心道,完,这么默契的吗?
“没事,”薛琰笑着说,“就是第一次见西西穿颜色这么亮的衣服,很好看,你要多穿一穿。”
“确实。”濮淮左也说,他从认识宋竹西的那天起,就发现她的衣服都很素,唯一一套颜色跳跃的,还是他送她的那套拳击服。
宋竹西不是张扬的性格,也不太喜欢成为人群中的焦点,所以穿着打扮一直都偏素色,这条裙子还是大学毕业那年唐韵送她的生日礼物。
本来那时候是约好了国庆假期一起来琼州岛玩的,结果因为姜凤英跟她闹着要赡养费,把她刚转正没几个月的工作给闹没了,她因为要重新找工作、搬家,来玩的计划就泡汤了。
此后这条裙子就一直挂在她的衣柜里,几乎就没有遇到穿它的机会。这次收拾行李,就又看到了,所以就带了过来。
宋竹西点点头:“行,那我以后多穿一穿。”
她感觉自己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好像在与过去的那个自己慢慢地解离。想想就是如此,从她知道自己不是宋家夫妻亲生的之后,从遇到濮淮左之后,从工作丢失之后,从搬到淮市之后,再到和薛琰相认,她好像在一点一点地走向新生。再由这条裙子而想起的不愉快的过去,仿佛离她已经很遥远很遥远了。
一旁举着相机在到处拍拍拍的薛瑒,听了他们仨之间的对话却撇撇嘴,但看到自己不经意拍到的照片,又不得不承认,宋竹西是好看的。素颜的时候虽不是那种第一眼美女,但很耐看。而后他又忍不住小声嘟囔:“只有顶级的美貌才能算一种财富,你,还差的远呢。”
“嘟囔什么呢?”薛琰朝薛瑒喊了一声,又朝他走过来,“都拍了什么,给我看看。”
薛瑒飞快地删掉有宋竹西的那张照片,给薛琰看:“就拍点晚霞,感觉怎么拍都不好看。”
宋竹西和濮淮左也走近了,凑过去看了眼,濮淮左说:“相机还是没有人眼精密,拍得再好,和眼前真实的景色比,都差一截。”
“拍自然景色差一截儿,拍人应该不会吧?”宋竹西笑眯眯地看着薛瑒,问他,“小瑒摄影师,能不能帮我拍一张?”
她这裙子没口袋,反正也就出来散散步,就没拿手机,想拍一张发给唐韵,虽然唐韵和郝酉乾明天就过来了,她还是想把穿这条裙子的照片先发给唐韵看看。
薛瑒在心里腹诽,小瑒是你叫的吗?但面上却痛快应下,举着相机煞有介事地指挥宋竹西站好摆姿势,咔咔咔一顿按:“好了。”
“给我看看。”宋竹西走过来。
薛瑒不给:“回去直接发给你。”
宋竹西直觉他搞鬼了,一定要看,薛瑒不给,还想跑,却被濮淮左一把抓住,薛琰顺势把相机拿过去,照片调出来一看,一串爆笑没忍住,当即从他胸腔里炸开:“哈哈哈……”
宋竹西一看他这样,就知道完了。
濮淮左放开薛瑒,凑过去看,也没忍住,笑了出来,抬手指指薛瑒,咬牙切齿:“你小子。”
薛瑒镇定狡辩:“这是我的独家艺术,你们不懂。”
薛琰边笑边按着删除,宋竹西走过来拉着他的手臂使劲儿往下压:“给我看看!”
薛琰纹丝不动,宋竹西便往上跳了跳,看到他删除的最后一张,好哇,她好歹167cm的身高,在人堆里已经不算矮了,可薛瑒把她拍成了啥,粗短五五分,就连脸都变形了!他是有本事的!
“我生气了!”宋竹西的怒火噌一下窜了上来,朝薛瑒喷去。
薛瑒可得意了,撒开腿就跑,还一副“你来追我呀,你追不到吧”的欠扁态度。
体力方面本来就有差距,又是在细软的沙滩上,跑起来更艰难,没多会儿宋竹西就跑不动了:“薛!小!瑒!”
薛瑒张狂的笑声被风吹向天际。
濮淮左追上来,揽着宋竹西给她顺顺气儿:“别气了,别气了,我帮你重新拍。”
但声音里依然有掩饰不住的笑意,宋竹西抬头瞪了他一眼。
薛琰本来也是哈哈乐地看着这边,见濮淮左搂住了宋竹西,脸上的笑一下子没了,快步走过来,心说,都没确定关系呢,搂什么搂,别以为你是我左哥我就不敢说你!
下一瞬,见宋竹西推开了濮淮左,薛琰脸上又恢复了笑模样,快走两步过去,指着一处:“西西,你站那里,我给你拍。”
宋竹西对薛琰也没有好脸色,就他第一个笑得最大声,但身体却诚实的站了过去。
薛琰举着相机:“西西,笑一个呀。”
濮淮左在旁边,微微弯腰凑到她面前:“笑一个,你笑起来多好看啊。”
宋竹西也不摆什么姿势了,就那么随意一站,看向镜头的眼神冷飕飕的,然后一个眼刀甩给濮淮左。
薛琰连按一通快门:“行了,出片!”
宋竹西伸手:“拿来,我看。”
薛琰把照片调出来,相机递给她,和濮淮左对视一眼,笑意不减。
宋竹西一张张往前翻,越看脸色越缓和,最后满意地笑了笑:“可以。”
薛瑒弯腰捡了几个贝壳,瞧着那俩哄宋竹西,扼腕叹息,深觉自己弄巧成拙。
接下来每个人都拍了照片,还有合影。晚霞的颜色渐渐由亮转暗,沉沉地铺在海面上,光线又逐步收进海天相接之处,深蓝色取而代之漫上来。
濮淮左接到家政阿姨的电话,说晚饭做好了,四人这才往回走。
菜以海鲜为主,还有当地特色的椰子鸡,这是宋竹西专门点的,来的路上就说想吃了。
落座后,濮淮左先给她盛了一碗,汤已经放得正好可以入口,宋竹西端着碗一气喝完,汤汁鲜甜,此刻的胃仿佛连着心,喝美了。
濮淮左便问她:“要不要再来一碗?”
宋竹西端着碗递过去:“来!”
濮淮左伸手去拿勺子的时候,薛瑒也正好伸手,但他快一步,抢了先,给宋竹西又盛了一碗。
薛瑒心里又腹诽上了,朝他哥递眼色,结果发现他哥正朝那俩人看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薛瑒头皮一麻,心想,完了,红颜祸水!
吃饱喝足,作为老幺的薛瑒被支使收拾餐桌。小瑒敢怒不敢言,乖乖照办。
宋竹西他们仨各回各房洗澡换衣服,等宋竹西收拾完,濮淮左已经把照片发到了她手机上。她立即转发给唐韵。
唐韵一眼就认出裙子是她送的,几乎秒回:【啧啧啧,还是我眼光好哇!瞧瞧,这美的】
宋竹西嘴角带着笑,毫不费力夸了她一通。
唐韵又问:【摄影师是谁啊?能请得动给我也拍一组这样的吗?】
她真的很喜欢,色彩、构图都不用说了,最重要的是她觉得把宋竹西拍得比平时好看太多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帮她找的感觉,这眼神儿,太带劲儿了!人是松弛的,但气质是锋利的,看得人心痒痒。唐韵都已经联想到了自己的婚纱照。
宋竹西便替薛琰接下了这个单子:【我哥,放心,没问题】
对门,濮淮左也在看宋竹西的照片,也看得有些心痒痒的。正要给宋竹西发个信息,想问她要不要上楼顶坐坐,敲门声响起了,是薛琰。
薛琰进来随手关门,直截了当地开口:“左哥,你是不是喜欢西西?”
濮淮左有点惊讶,只是针对问题本身,他以为他表现得挺明显的,没想到薛琰竟然才看出来?
濮淮左点头:“对,我喜欢她。”
薛琰虽然知道他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但是还是问:“你认真的?”
他知道濮淮左以前没谈过恋爱,连个暧昧的对象都没有——传言中的白恒除外,因为真的是传言——还在学校的时候,女的男的多少跟他表白的,他的回应永远都是拒绝。濮风词动不动就说濮淮左是六根清净到快遁入空门了,问就是没兴趣。
这怎么就突然喜欢上宋竹西了呢?
薛琰想,感情的事确实是说不清,宋竹西那么好肯定值得,但他就是觉得有些不放心。
濮淮左再次点头,很郑重:“认真的。”
薛琰默了默,又问:“那叔叔阿姨,还有大哥和姐姐,他们知道吗?”
按理说,他们还没确定关系,他甚至都不确定宋竹西是不是也喜欢濮淮左,他此刻不该这么问,但他还是问了,因为门第之见一直是一个客观存在的问题。
尽管在薛琰眼中,濮修远和俞瑾待人和善,濮淮楚和濮风词也一样,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可以接受宋竹西,尽管他是宋竹西的后盾,但宋竹西的身后也只有一个他,而他现在已经不是薛家的亲儿子了。
薛琰是怕万一,如果宋竹西和濮淮左的这段感情会在将来受到这样那样的阻碍,他宁愿不要开始,就此把苗头按灭,宋竹西已经吃了那么多苦,他不希望再看到她吃感情的苦。爱情可以是两个人的事,但往婚姻走,就不是了。
濮淮左听后却笑了,他明白薛琰话里的意思:“我说了,我是认真的,我爸我妈我哥我姐,自然都知道了。”
薛琰心中一抖,有些紧张地追问:“他们,不反对?”
“反对什么?”濮淮左反问,“感情是我和竹西的事,结婚也是我和竹西的事,将来过日子也是我和竹西过,他们有什么好反对的?”
薛琰和濮淮左一起长大的,自然知道他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份量,这下他基本上就放心了——不对,放什么心?!
“这还没在一起呢,你就想到结婚了?!”薛琰瞅着他,心说,你想得还怪美!
濮淮左有点无奈地看着他:“难道你希望我就是随便谈一谈?”
“你敢!”薛琰头一次对濮淮左横眉怒目,声音差点喊劈叉。
双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