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元蘅与宝蕴赶到合璧宫,已有女医在为朱婉仪施针。
“先把宫正司的人都关押起来。行刺皇上的刺客好好的就这么死了,实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宝蕴蹙眉呵斥道。
宫人们跪了一地,一叠声地应着。
反倒是元蘅安慰道:“事已至此,生气也无济于事。只是这金枝死得委实古怪……”
“皇上、皇后娘娘……”女医的针还未施完,朱婉仪便醒了。
她挣扎着起身要给二人行礼,宝蕴连忙撒开元蘅的手将朱婉仪按住:“你身子不舒服,躺着歇息就行。”
宝蕴不劝还好,她一开口,便有一行清泪从朱玉叶的眼中流了出来:“承蒙皇后娘娘抬爱……
“下毒和行刺之事,虽不是臣妾的手笔,但金枝她是、她到底是……”
“你也忒会折磨自己了!金枝是你的女史不错、她犯了错也不假,可是……这宫里啊,有人的奴才犯了比金枝更严重的滔天大罪,且那个主儿心里清楚得跟明镜似的;
“她如今不也活得好好的么?”宝蕴意有所指。
元蘅如何不知她说的是萧菩提和蒋沁?可驳斥的话到了嘴边,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朱玉叶喃喃道:“都怪臣妾不好……敬茶那日,如果臣妾能拉她一把,也许她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也不知道她在大牢里有没有被欺负,受的刑重不重、疼不疼……”
孙修仪似笑非笑道:“朱婉仪说得可真轻松!金枝犯的可是刺杀皇上的谋逆之罪,更兼从前毒害过皇后!
“她受夹板之刑可是皇上金口御赐;怎么,朱婉仪还委屈起来了?”
韩昭训也皮笑肉不笑道:“是啊!若不是皇上……与皇后娘娘宅心仁厚,这会儿你早被褫夺封号、废为庶人了,哪还能享受这合璧宫的高床软枕呢?”
“你、你们……”朱婉仪忿然道,“本宫并未得罪过你们,你二人何至于落井下石?尤其是韩昭训……
“本宫是‘六仪’之一,位分在你的九嫔之上,你如何敢这样和本宫说话?!”
秦炽冷笑道:“孙修仪和韩昭训当日吵得急赤白脸的,如今倒‘姐妹情深’起来,真让姐妹们佩服、佩服啊!”
“我、臣妾……”韩昭训被朱婉仪挑错不说,如今又被秦炽这小小的正八品良人嘲讽,脸上不由红一阵白一阵的。
扬劲得了元蘅的首肯,如实说道:“回朱婉仪,金枝姑娘犯的是谋逆大罪,在宫正司大牢中单住,自然不会受其他犯人欺负……”
“不会受犯人欺负,那就是受过狱卒的欺负了?”朱婉仪望着床帐的顶端,不知是在问扬劲,还是在自言自语。
“这……朱婉仪何出此言?”扬劲躬身道。
朱婉仪戚戚然笑道:“若她没受任何人欺负,扬总管就会说‘金枝姑娘没有受过欺负’,而不只是‘不会受其他犯人欺负’了!她临死前说过什么吗?”
扬劲答道:“金枝承认以乌头花粉下毒之事是她一人所为,目的么……与皇后娘娘当初推测得一致!
“她眼红嫔妃们可以靠侍寝上位、做主子,而自己作为女史,哪怕做得再好也只是奴才。所以……”
“所以她趁曲水流觞宴、嫔妃到齐之时,把乌头花粉洒在吴充衣的珠钗上……”宝蕴点头接道。
元蘅望着她凝神静思的样子,不由出了神——原来他钦点的皇后,不是只会吃醋使性、撒娇承欢。
他当然喜欢这样的宝蕴;正如他向来所说,宝蕴什么样子,他都会喜欢;
可他忽然觉得,这样的宝蕴,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了……
“皇后娘娘为何会知道,金枝要害的是任何一个娘娘、而不是您呢?”张雨浓怯生生问道。
宝蕴得意道:“当日宴上姐妹们凑的那些宝贝,均属于酒令的魁首所有;饶是金枝,也是不可能提前知道谁拔得头筹的!
“这足以说明,她要谋害的并不是某个特定的嫔妃。只是……”
宝蕴转向扬劲,柔声问道:“金枝生前有没有说,她为什么偏偏选中吴充衣的珠钗呢?”
扬劲再度答道:“回皇后娘娘,金枝说那珠钗是累金丝的,乌头花粉洒在金丝缝隙里不容易被察觉。与珠钗是谁的并无关联。她……”
扬劲抬了抬眼,宝蕴让他继续说下去,扬劲这才补充道:“金枝她很好奇,为何皇后娘娘当日会发现里面藏了乌头花粉呢?”
宝蕴抿了抿嘴,仍旧得意道:“偶尔瞧见的……罢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任她心思再细腻,可她存了颗害人的心,那么她的罪行和罪证即使再隐秘,也是会被揪出来的!”
“天哪金枝真坏!”
“是啊……我们这些不受宠的姐妹,若那天不小心夺得魁首、又没发现乌头花粉的话,岂不是要一命呜呼了?这也太不公平了!”
“这金枝真是死了活该!”
嫔妃们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无论位分高低,看向朱婉仪的眼神都带了怒火!
“姐妹们无须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恐怕金枝她要害的,不只是你们,也包括我!”朱婉仪幽幽道。
“什么?!”众妃面面相觑,还是孙修仪站出来冷笑道,“哼,便宜话谁不会说?如今差点被谋害的是皇后娘娘,好好躺在床上的,可是朱婉仪你呢!”
朱婉仪冷笑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宝蕴打量着床上未施粉黛、懒扫峨眉的朱婉仪,略微思忖后试探道:“你是说……她存了两种心思,第一种便是大家现在知道的,她妒忌娘娘们,想以乌头花粉暗害宫中任何一个嫔妃;
“若不是本宫及时发现,恐怕本宫就算死了,也没人会往那珠钗上想、更不会联系到她身上!
“这第二种心思么……便是若这事东窗事发,她便可以趁机拉她主子——也就是你——朱婉仪下水,落得个主仆一齐赴死、甚至连累你母家的下场!”
朱婉仪闭上双眼点点头,两行清泪再度从眼角滑落,一副绝望、凄凉的感觉油然而生。
“可是……第一种心思还好理解,但她拉你下水是为了什么呢?”宝蕴好奇道。
“因为……她是我的姐姐……”朱婉仪的声音不大,可足以让殿中每个妃嫔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