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两个月前,那天,云珊为苏夫人开了新药方后,便踏上回医馆的路。
日光洒落在街道上,本应是熙熙攘攘的市井寻常,可街边行人的脸上却笼着一层难以忽视的忧色,彼此交谈间,皆是压低了声音,神色凝重,似在传递着什么大的消息。
云珊心中疑惑,加快了脚步,随着人群的动向,不知不觉便被裹挟到了一处张贴告示的地方。
只见众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告示前,议论纷纷,那嘈杂的人声仿若潮水,一波接着一波。云珊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人群的缝隙中挤到了告示前。
抬眼望去,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宫里批准了民间制作“避瘟丸”,用以预防这次的瘟疫。
云珊微微一怔,心中暗自揣测,想必这个名字是贤贵妃娘娘为了区别于宫里的“败热丸”特意赐下的。
这次的瘟疫,虽然还未蔓延至京都,可西州那边的情况却已十分危急。听闻西州街头,病患遍地,许多人家门户紧闭,却仍难以抵挡疫病的侵袭。
听说,街头巷尾,充斥着痛苦的呻吟与绝望的哭号。
患病之人,起初只是发热、咳嗽,浑身乏力,可短短几日光景,病情便会急剧恶化,呼吸急促,面色青紫,直至生命消逝。
城中的医馆人满为患,郎中们日夜忙碌,却依旧难以应付如此众多的病患。药材供不应求,价格飞涨,普通百姓根本无力承担,只能在病痛中苦苦挣扎,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云珊看着告示,心中明白,通告中并未公开“避瘟丸”的配方,倒也没有颁布什么禁令。
如此一来,倒是可以延用自己在宫里就一直制作的“败热丸”的方子。
这一通告消息也迅速引起了药行行会的注意,行会紧急召开行头会,邀请诸多药行的掌柜、管事和资深药师齐聚一堂,共同探讨此事。
宽敞的议事厅内,气氛凝重而压抑。众人围坐于长桌旁,面面相觑,神色间满是犹豫与踌躇。
行会门头一次听闻这个“避瘟丸”,且价格等各方面都需要接受朝廷监督,如此一来,风险与机遇并存。
一时之间,竟无人敢率先拿出主意。
有的掌柜眉头紧锁,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思索着其中的利弊;有的药师则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试图从旁人那里寻得一丝灵感;还有的只是默默坐在那里,眼神中透露出迷茫与不安,不知该如何抉择。
云珊牢牢记得这配方,一回到医馆,就迫不及待地把这件事告诉了冯大夫。
冯大夫听后,微微颔首,神色间透着几分感慨,缓缓说道:
“这方子我也有所耳闻,它是宫中传承下来的,可不简单呐。早在前朝,就曾依靠它有效抵抗过一次瘟疫,想来这次也定能派上大用场。”
“只是自宗祖皇帝起,这些宫内的良方,便不允许私自流落民间。先皇当时也只是让司药局的女官研治。其实很多灵丹妙药,都是作为奖赏给到各个大臣,从不赠与药方和研治火候。”
“咱们当今陛下,有前无古人的气魄。”云珊感慨着。
两人一番商讨后,决定在后院制作“避瘟丸”。
只是后院的两个大隔间如今住着伙计们,得先给他们另寻住处。云珊和冯大夫一合计,当机立断,将后院专门留了出来,用作药丸的制作场地。
随后,云珊赶忙找来牙婆,拜托她给伙计们寻觅平价的住所。好在牙婆办事得力,没费多少功夫,便找到了合适的地方。
安排妥当后,云珊把伙计们召集起来,和颜悦色地说道:“以后医馆打烊后,大家就可以回新住处歇息了。不过夜里还得有一人轮值,辛苦大家了。”
伙计们听了,纷纷感激不已,翠儿更是心直口快,直接说道:“云掌柜,这租房的钱,不如从我们月银里扣一些吧,哪能让您一个人出呢。”
云珊看着这个善良的姑娘,脸上笑意盈盈,温和地说道:
“商铺难寻,这住所倒还容易租到。你们放心,这点钱,你们掌柜的我还是出得起的,就不用从你们月银里扣啦。”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千恩万谢,心中对云珊满是敬佩与感激。
在云珊的悉心安排下,药丸制作有条不紊地开展起来。
每日清晨,第一缕阳光还未完全洒进后院,药材的浓郁气息便已弥漫开来。
有了两位女医与冯大夫一同坐诊,云珊也腾出手来与翠儿她们一起研制。
伙计们各司其职,有的熟练地分拣药材,有的专注地研磨草药,捣药的声音有节奏地交织在一起。
云珊则在一旁严格把控每一道工序,从药材的配比到炼制的火候,都容不得半点差错。
或许是朝廷那一道政令,薄薄的一张通告,上面的消息,却如雪花般纷纷扬扬传至各家各院,又或许是西州瘟疫肆虐的可怖消息,像阴霾一般笼罩在百姓心头,令人惶惶不可终日。
在这般风声鹤唳的情形之下,云珊医馆精心研制的第一批“避瘟丸”刚一摆上柜台,便如同寒夜中的炭火、久旱后的甘霖,瞬间吸引了无数百姓的目光。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神色焦急,纷纷解囊抢购,眨眼间,这些承载着生的希望的“避瘟丸”就被抢购一空,医馆门前只留下一片嘈杂与抢购后的狼藉。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随着“避瘟丸”渐渐有了成效,周边一些心怀不轨的药商开始坐不住了。
他们眼红云珊医馆的成果,暗中勾结,试图给云珊制造麻烦。
先是传出一些谣言,说云珊医馆制作的“避瘟丸”徒有其表,根本无法抵御瘟疫,甚至还可能对人体有害。
不明真相的百姓们开始动摇,前来医馆求药的人明显减少,伙计们的士气也受到了严重打击。
原本在医馆门前特意摆放的“售丸档口”,往日人来人往的热闹场景不再,如今冷冷清清。
医馆内,翠儿正满脸愁容地擦拭着柜台,阿福则在一旁唉声叹气。
阿福气愤地把抹布一扔:“这些药商怎么能这样,咱们的避瘟丸救了多少人,他们居然昧着良心造谣!”
冯大夫无奈地摇头:“人心隔肚皮啊。但咱们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他们。”
这时,医馆门“砰”地被人推开,一个中年汉子气势汹汹地闯进来,手指着药柜大骂:“你们这黑心医馆,卖的什么假药!说能防瘟疫,我吃了还是染病了!”
云珊从里屋匆匆走出,神色镇定:“这位大哥,你先别激动。方便说说具体情况吗?你是怎么服用的,从哪儿买的药?”
中年汉子却根本不听她解释,一口咬定是药有问题,还说自己已经找了其他大夫诊断,就是这避瘟丸害的。
周围路过的百姓听到争吵声,纷纷围过来。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不会真的是假药吧?”“之前就听人说这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