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宛的双手被粗麻绳紧紧缚在身后,发间未干的雨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县主还是省些力气为好——\"
一柄玄色油纸伞忽然在她头顶撑开,身后传来那个令她两世作呕的声音。李瑾贴近她耳畔,温热的呼吸喷在她颈侧:\"若肯乖乖顺从,本王许你一个良妾之位,往后荣华富贵......\"
\"呵。\"少女突然嗤笑一声,猛地向前一步踏入雨幕。雨水瞬间浸透她的衣衫,她却转身笑得明媚:“殿下的自信若是匀出去一些,怕是够全盛京城磨铜镜的富裕三辈子了。”
李瑾脸色骤变,知她是在嘲讽自己,额角青筋顿时暴起:“来人!押下去!”
他咬牙切齿地补充道:“不说出军械下落,一粒米都不许给!”
\"不劳殿下费心。”沈今宛昂首睨了他一眼,径自转身走向地牢。
身后侍卫竟无一敢上前强押,只得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这地牢的构造显然经过精心设计——潮湿的石壁上布满暗红色血痕,每走三步就有一处排水槽,里面流淌着可疑的暗红色液体。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在甬道中回荡,经过一处亮着火把的刑室时,沈今宛看见地上散落着几片薄如蝉翼的肉片,角落里堆着个模糊的血团——那依稀能辨认出是个人形。
\"啧啧......\"跟在后面的狱卒见她驻足,阴笑着凑上前:\"方才刚剐了个细作,那娘们挨到第三百二十四刀才断气。\"他故意用刀鞘挑起地上碎掉的半截手指,\"县主金枝玉叶,想必......\"
沈今宛突然转头,眼神凌厉如刀。那狱卒竟吓得后退半步,刀鞘\"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少女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继续昂首向前走去,绣鞋踏过血洼时溅起的血珠,在她素白的裙摆上绽开朵朵红梅。
沈今宛被推进一间阴冷的石室,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她借着墙上微弱的火把光亮,发现石壁上满是抓痕与血污。
“沈姑娘——”
隔着一道石墙,有人压低声音唤她。
沈今宛快步走到铁门前,透过缝隙确认门口无人探听,这才找到那石墙间的声音。
“九先生?”她压低声音道,方才进来后不久,旁边就传来铁链栓锁的声音,不难猜测,是九先生被带到了隔壁。
“是我。”他声音虽小,却中气十足。
沈今宛闻言,靠着石墙倚坐在地上,开口问道:“以先生的功夫,不该被这么轻易抓来。”
这个问题在昨夜她就十分好奇,当年连皇帝追杀都能逃出一劫的北尉九护卫,这会儿怎么会被齐王掳来,本以为是他年迈,不敌齐王派出去的暗卫。
可今日一看,九先生与齐响响身上毫发无伤,顶多是赶路时沾了点污泥,不像是经过殊死搏斗的样子,倒像是齐王府暗卫刚拔出剑,他们便投降了似的。
静默片刻,九先生的声音透过石壁传来,带着一丝微妙的沙哑:“县主果然敏锐。”
他顿了顿,铁链轻响,似乎调整了姿势,才继续道:“若非我愿意,这齐王府派去的这几个小喽啰还当真无需费力气。”
沈今宛眸光一凝,轻巧的运功将湿漉漉的身体烘干。
见沈今宛半晌都未开口,以为是她不相信,淡淡道:“怎么,县主不信?”
“九先生之能毋庸置疑。”对墙传来少女幽暗的嗓音,“只是晚辈想不通,先生为何要故意被齐王擒住?”
“我身上藏了他觊觎的东西,若不被他擒住一次,他又怎肯放过我。”
沈今宛想起阿青从‘影阁’调出的九先生档案,据说当年他悄悄将齐响响寄养在季家后便遭到了皇帝的猛烈追杀,似乎是想要夺回他手上的一副地图。
传说这张图是宁妃拼死送出宫的,里头详细记载了能调动北尉十三庄的秘钥位置。
石室内的霉味混着血腥气,沈今宛指尖轻叩潮湿的石壁:“先生是说...那张北尉十三庄的秘图?”
隔壁传来铁链碰撞的轻响,九先生的声音忽然压低:“县主竟知道此事?”语气里透着几分意外与警惕。
“当年先生可是从层层包围中死里逃生,有不少目击者瞧见。要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倒也不算难事。”少女声音坦荡,丝毫不掩盖自己刻意调查的事。
九先生垂下头,轻笑一声过后再次开口:“倒也是,连齐王都查到了,盛京中有人知晓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只是连累县主要陪我一同受苦了。”
沈今宛拔下头上的银钗子,不动声色地在地上画着地图。
“进入地牢时我观察过了,这寨子里的侍从都受过严苛训练,且人数不少,若是硬闯,怕是了无胜算.....”
她扔下簪子,起身再次走到铁门前,待回来后才低声道:“东南角是个审讯室,看架势应该没少用来赌牌饮酒...........”
“九先生若信得过我,夜半子时,以鸟鸣为令,我知道有一秘道,通往山外。”
这金子寨她不是头一回来了,上次进入这座地牢,她还是齐王妃,是李瑾手上最锋利的一把刀。
至于密道,还是李瑾为了防止朝廷探查过来,特意命人修的,能将人快速运往后山。
“县主自是可信的。”九先生没追问她为何知道密道存在,只应和道。
快要夜半的时候,东南角果然响起一小撮喧哗声音。
那间欢声笑语的审讯室在地牢的最里端,不少侍从特意走过这条路,只为往那里头张望一眼,最好在有时间凑上前投上一两银子。
“一个......两个.....三个....十个.......”
沈今晚数着人数,就这一会儿,牢狱里的大半看守都被带到了这间逐渐狭小的屋子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