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在等饭点。”
她一愣:“……什么?”
苏长安认真补充:“现在已经辰时末了,再不吃午饭,就得算晚饭了。等我吃完,咱再研究它结不结果。”
“吃饭?”安若歌本就因为一路奔波略显疲惫,此时听到这两个字,神情立刻一变,眼眸都亮了一截,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跃三尺:“有吃的?你早说啊!”
苏长安没吭声,往回走到饿霸跟前翻它身上的褡裢。事实上,他根本不是在找——而是在演。
储物戒指当然好用,但最好不要当众显摆。他只好借着饿霸这匹马的遮挡,将各种调料瓶、酒坛、毛刷,甚至特制烤油,辣椒油一一取出,假装“全都藏在马身上”。
他面不改色,一边取东西,一边转头吩咐:
“你要是真想吃,就出份力。”
“怎么帮?”安若歌眼巴巴地盯着他手中那一瓶瓶调料——颜色深红、香气扑鼻,隐约透出一种椒香与蜜香的复合气息,已经让人馋得发直。
“去找些红柳木,或者果树枝也行,削成长签子——能串肉的那种。”苏长安语调稳稳当当,“找得越好,你吃得越香。”
“好嘞!”安若歌利落转身,披发扬袂,转头时眼神炽亮,动作干脆得像是雷厉风行的女侠——但实际上是奔着一顿烤肉去了。
苏长安听着她跳过乱石、踏入林中的脚步声,终于松了口气。
他找到一块岩浆边的一块熔岩平地,那里正有一缕细细的岩浆从山腹间渗出,如同一道天然的小火渠,温度稳定,火力均匀。他眸中闪过一丝灵感。
“这地方用来烧烤……简直是天选灵灶。”
没耽搁,苏长安转身朝西边树林走去。
他大声对远处的安若歌喊道,“我去找点‘食材’回来。”
安若歌已经趴在一棵果树上用小刀砍木头,闻言一愣:“你去打猎?”
“难不成你去?”苏长安声音悠悠。
安若歌一哽,默默继续砍树。
苏长安笑着摇头,脚下加快了些,神识展开,笼罩周围百丈区域。火山口虽热,但外围却是林木丛生,气息微杂,其中夹着几股生灵的游动——都是小型兽类,脚步轻巧,呼吸急促。
他通过抽象的画面,感觉到一只小兽。追了没一会,果然在前方山洼边发现了一只独行的獐子,正低头舔着岩石缝中的盐分。
苏长安动作极轻,神识锁定那獐子的气机,指间灵力微凝,手掌一扬,一缕气劲破风而出——不伤筋骨,仅封经络。
獐子踉跄两步,侧身倒地,被苏长安提着后颈来到溪边,三两下就处理好獐子。
洗净,剥皮,剔骨,他动作干脆利索,不多时便提着肉回到火口边。
苏长安将肉切片,抹上自己调制的灵草香酱,等腌制调料动作如行云流水。
饿霸侧头看了一眼那堆调料瓶,鼻翼扇动,打了个响鼻。
“别急,你去喊她过来。”
安若歌这时已经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手中果然提着一捆削好的木签,衣襟沾了点果汁,头发还有两缕草屑,神情却是十足的期待。
“搞定!”她把木签递过去,鼻子凑近腌制的獐子肉,眼神直勾勾,“哎,这味道……你是哪个门派的?百味门吗?”
苏长安要把一块块肉串好,调料刷上,再一串串摆在岩石边缘靠热力炙烤。
肉香四溢,调料辛香中透着回甘,外皮微焦,里肉软嫩,那一道道香味直接把她的情绪点满:“……你、你这是真的能拿去开宗立派的那种好香味……”
“我无门无派,唯独对嘴上的事,讲究点。”他说得云淡风轻,手上翻串的节奏却令人眼花缭乱。
肉在岩温中逐渐变色,油脂滋滋渗出,表面迅速焦脆,香气如潮而来,勾得人几乎魂魄出窍。
岩浆的热力虽不及烈焰直接,却胜在温度持久、炙力均衡,让苏长安对火候的把控更上一层楼。
安若歌的喉咙已经开始不争气地抖动,口水开始如瀑倒灌。
当第一串肉烤好,苏长安一手将其翻转,焦香锁住,再一手递出。
安若歌接过,咬下一口。牙齿穿透焦脆的表层,肉汁随即迸出,带着几乎要烧透骨髓的香味在舌尖炸开。
她动作僵住,眼睛陡然瞪大,仿佛唇齿之间藏了一场山火,灼得她连眨眼都忘了。等咽下那口,
她缓了半息才出声,嗓音里竟带了点失控的颤音:
“你到底是什么修为?”
苏长安挑眉,侧头:“气海初期,怎么了?”
“不是,我是说你在食道上的修为。”她盯着那串肉,神情认真得像在求道,“这不是烧烤,这是渡劫。”
苏长安取过下一串:“所以你现在……心魔已破?”
“我不是入魔,是入馔。”安若歌眨了下眼,重新咬了一口,目光柔得像被炭火烤软了的糖,“你到底加了什么?”
“盐三分,酱两勺,灵芝粉一撮,秘香叶一片……哦,还有半点不讲理。”
安若歌愣住:“什么叫‘不讲理’?”
“就是吃下去之后,会怀疑人生的那种。”
苏长安抿嘴一笑,咬下一块肉,嘴角一挑,连他自己都顿了顿。
肉香炸开在舌尖,焦酥外壳下裹着半汁的鲜嫩,油脂渗进纤维,混着调料轻轻一碰,整片味觉就像被火灵点了灯。
他抬了抬鼻尖,语气低哑,语气中透出点意犹未尽的惊喜:“……这才是正经的火山烤肉。”
岩浆火流稳定,热度不偏不倚,像个稳固从不失手的火候管理厨子。肉串在火上翻滚得极稳,表皮起酥,油花滋滋作响,这就是火山烧烤的真髓!。
饿霸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瘦马身子几乎贴到苏长安腿边,鼻子凑上前闻了闻,然后打了个响鼻,后蹄轻跺,显然是忍了很久。
“你也来凑热闹?”苏长安头不偏,拿出一整块肥瘦均匀的肉排,挑在一根大的果木签上,“来,专属特供。”
他翻了翻肉,又换了低火区域慢烤,嘴角噙着笑:“这串大得你嘴吧巴都塞不下了吧。”
饿霸打了个响鼻,脑袋凑得更近。
安若歌眼角一跳,看着那块香气四溢的大肉排,原本还在啃串的嘴顿了一下,盯了两眼后,突然语气发干:“你给马的,居然那么大?”
苏长安挑眉:“我从没见谁吃得过饿霸,你要争第一?。”
安若歌给了苏长安两个大大的卫生球。
苏长安手指一挑,从调料包里拿出三种不常见的粉料,一边撒一边介绍:“这串麻香,这串甜辣,这串……桂酱灵芝,专门为你准备的。”
安若歌刚想继续表达某种情绪,下一串就已被她自己手快夺下,直接送进嘴里,咬下一口,她的表情立刻破防——舌头一颤,眼角生光,嘴里热得快要叫唤却死不松口,只顾着闭眼咀嚼。
“你别说话。”她咬着肉,含糊出声,“我现在听见你说话都分心,怕味道不纯。”
苏长安一边调料一边笑出声,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得意:“吃成这样,我都开始怀疑你来火蚀崖不是采药,是蹭饭。”
她没接话,只疯狂点头,嘴角沾着酱汁,眼睛却亮得像被点燃。
饿霸站在一旁,含着他那一整块肉排,一边啃一边甩尾,显然也是品出滋味。
火架边,肉香四溢,调料混着岩浆热雾蒸腾升起,气氛随着火焰一起腾起,仿佛天地之间,就只剩下这一顿饭、一匹马、一个瞎子和一个女侠。
经过一番美食锤炼,她靠着石头长出口气:“终于明白什么叫美食。”
苏长安吃得酣畅淋漓,见岩浆流速渐缓,火浪低伏,便抬头看了眼天色,笑了笑,畅快道:
“正所谓——火头未歇风未静,莫负人间好炊烟。”
安若歌刚续一串肉,听到这句,眼前忽然一亮,像是那句诗,把她那串烤肉里唤了出来。
她咽下嘴里的肉,抬眼盯着他看了几秒,认真点评:“这句不错。你平常都这么张嘴成章?”
苏长安抿了口烤肉,语气一本正经:“只要味够好,诗意自然来。”
说完,他从身旁提起准备好的一坛酒,拇指轻挑,封泥破开,顿时一股温润酒香扑面而出。
那酒香不烈也不俗,甜中带果,清中透光,像初夏林间第一道清风,在热气腾腾的炭火味中轻轻钻入心肺。
“尝尝。”他抬手倒酒,酒液在陶杯中泛起淡红光泽,“这是我自己泡的果酒,酒劲不重,回味带甜,不上头。”
安若歌接过,轻啜一口,眉眼倏地一松。
酒入口绵软,却带一丝清凉,像山泉在喉间淌过,又仿佛藏着什么温柔旧事,被这甘润一点点唤醒。她一瞬间没说话,只闭了闭眼,像在用整个身体记住这滋味。
“好酒,这江湖……”她睁开眼,语气忽然慢了几分,“我都不想闯了。”
她转头看他,眼神迷离:“我现在就想在这火山口盖一间房,每天吃你一顿烤肉,喝你一口酒。”
苏长安挑眉,神色玩味:“你这是……打算把我收编?”
“怎么,不愿意?”
他把杯子重新斟满,语气漫不经心:“不是怕你收,而是怕你酒醒之后,把房子烧了,扭头还要告我一句‘诱拐良家女侠’。”
安若歌笑出声来,眼眸轻弯,那笑被火光映得软而暖,像刚烤好的蜜饼,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火光腾跃,映着她半明半暗的面庞。她低头再饮一口,忽而收了笑,盯着他看,眼神里藏着一丝琢磨不透的意味。
“苏白,你这人真奇怪。”
他撑着下巴,眼神落在火里翻动的肉串上,语气平静:“没什么奇怪,脸上长四个包子的人不多。”
“不是那个意思。”她尴尬的咳了一下,“我感觉……看不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