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干净,他不怎么说话。”顾以恒无情点评。
“我来叫。”阮清逸轻笑,走过去,缓缓在对方桌角敲了两下。
简司愣了一下,抬头看到他们三人站在那,脸上露出一瞬间的茫然。
“……有事?”声音很轻,还带着点刚被拽出思绪的沙哑。
“过年。”琳梵直接说,“后天聚一聚。”
简司看着她,又看看其他两人,像是没完全理解。
“就我们几个。”阮清逸解释道,“不热闹,不复杂,找个地方吃顿饭。”
简司低头看了看书,过了几秒,才点了点头:“可以。”
琳梵一挑眉:“这么快就答应了?”
简司轻轻抱紧热水袋,小声道:“反正一个人也没事做。”
栎窝在她怀里翻了个身,蹭了蹭她的胸口,琳梵感受到它传递的心思:『有点可怜』
顾以恒双手抱臂看着他:“希望你不是为了我们三个的面子才答应的。”
简司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忽然低声说:“……你们是我认识最久的人了。”
这句话一出口,三人竟一时都没说话。琳梵撇了下头,试图掩饰嘴角翘起的弧度:“……行吧,勉强算你愿意。”
“那就定了。”阮清逸笑了笑,“我去找个地点,准备些食物。”
“别准备太多。”顾以恒说,“我们不是要搞仪式感。”
……
四人并肩走在回宿舍的主道上。
雪落得轻,天光昏暗得刚刚好,像一盏掩着的灯。
简司一直没怎么说话,但在走到半路时,他忽然偏头看向琳梵,眼神落在她臂弯里那团黑灰色的绪宠身上。
栎已经窝得熟透,尾巴轻轻卷着,不炸毛也不动弹,但耳朵一直竖着,显然在『装睡』。
“这是……”简司轻声开口,“绪宠……?”
“嗯。”琳梵一手托着它,“前几天才唤出来的。”
简司眼里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意外:“你是我们几个里第一个唤出的。”
“听起来像表扬,其实我都没做好准备。”琳梵低头看着怀里的那团毛球。
栎眼睛睁了一条缝,瞥了她一眼,又眯回去。
“你怎么做到的?”简司认真问她,语气里没有夸赞,也没有羡慕,只是想知道方法,好像在一点点努力跟上她的节奏。
“我也不知道……”琳梵慢慢说,“那天就……特别烦。”
她语气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像是在回忆:“练了一天,然后脑子里很乱……一边是『别爆』,一边又是『烦死了不想控制了』,然后注意力就,啪——”
她停顿了一下。
低头看了眼栎。
“它就出来了,脾气爆,毛还多,还有点怨气。”
简司轻轻“嗯”了一声,似乎是在听,也像是在记。
这时——
琳梵耳边突然响起一句轻飘飘的『话』:『我才不是因为你烦才出来,是因为你要崩了』
声音很低,略带点儿不屑的冷静,是她自己的嗓音,却又不是她在说话。
她眼皮一跳。
低头看栎,栎正闭着眼,尾巴不紧不慢地晃着,像在懒洋洋地撇嘴。
“……你别插话,我在说正事。”她低声说。
顾以恒偏头:“你说什么?”
“没事。”琳梵咳了一声,看向怀里的小家伙,“它……偶尔会自己乱想。”
“你在跟它说话?”简司语气带了点好奇。
“……算吧。”她没多解释,只是小声补了句,“它不太会说话,但我能感觉到它在说什么……或者说,它借我说出来。”
“有点像——”简司顿了顿,“把情绪翻译成了声音。”
“你也会的。”琳梵偏头看他,“绪宠这玩意儿不是靠『努力』来的,可能更像是……情绪突然决定了要以一种形式被你看到。”
“情绪决定了。”简司重复了一句,然后轻轻点头。
栎这会儿忽然抖了下耳朵,又发出一声轻轻的哼:『我才不是你情绪,是你情绪请我来的。』
“闭嘴。”琳梵在心里说。
『我听得见。』栎挑衅地回。
“我知道,我在跟你说话。”
『你态度不好。』
“你脾气太差。”
『你烦。』
“你更烦。”
简司看她忽然眉心微跳,歪头:“你……没事吧?”
“我没事,它在跟我吵架。”琳梵叹气。
顾以恒在旁边摇头:“你迟早被它气到昏过去。”
“它气我那天,也是它头顶冒烟的那天。”琳梵凉凉地回。
栎睁开一只眼,看了她三秒,又闭上。
不想跟她吵了。
你吵不过她,你是她的情绪。
你又不是她妈。
……
琳梵回到宿舍的时候,门虚掩着。
屋里依旧亮着灯,熟悉的老台灯散出偏暖的黄光。周璃坐在书桌前,姿势几乎和早上出门时一样,只是身边堆着的纸更多,笔记本上画的线条也更乱了。
她走进来,没说话,只是把栎轻轻放到床上,动作小心翼翼,像怕打扰什么。栎抖了抖尾巴,刚窝好,突然耳朵一动,又炸了一下毛。
琳梵察觉到,正要去拿水,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
“你说——梦境的尽头,是什么?”
琳梵一愣,转过头去,看见她没有回头,眼神还定在那一堆图纸上。
“……梦境的尽头?”她重复了一遍,有点没反应过来,“这问题……挺抽象的。”
她放下水杯,思索了两秒,试探着回答:“我觉得……梦没有尽头吧?”
“如果梦能无限延展,那不就和现实一样?”她又补了一句,语气有点迟疑,“那岂不是等于活在幻想里?”
梦境和现实的边界如果被打破,那活着的本质会变成什么?
这不再是学术,是……生存的问题。
而周璃,似乎正朝着那个问题,一步步走得太近了。
她忽然笑了,不是轻松的那种,而是一种夹着疲惫和隐忍的弧度,像是终于有人回应了她的执念。
“我也以为梦没有尽头。”她缓缓开口,“但我错了。”
“梦的尽头,是记忆。”她的声音轻轻一顿,“是那个你反复构建,却永远不会忘记的『他』。”
“你知道吗,梦可以模仿情绪、模仿温度、模仿声音……”
周璃慢慢站起来,翻出一页又一页纸,语气渐渐加快,“它能把一个人重构得比现实还完整,只要你的大脑肯信,它就能存在。”
“我每天每夜在这儿,不是疯,不是执着,是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