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颗碎黯晶,也终于沉寂,像是耗尽了最后一口气,静静伏在琳梵掌心。
她侧头看了眼其他人。
简司脸色依旧苍白,像刚从梦里爬回来;南浔靠在他旁边,轻声说着什么,像怕惊着谁;顾以恒眉头紧蹙,目光落在远方某处,没有焦点;阮墨懒洋洋地倚在墙边,难得安静,眼底却压着一点什么;阮清逸神情温和安定,站在最后方,像一根撑住所有情绪的针。
这时,站在不远处、安静旁观已久的那道高大身影忽然开口了,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儿懒:“你们啊……可真能折腾。”
众人下意识转头。
那男人走上前一步,眉眼清浅,像是随时能从一团雾里溜出来的影子。
他手插兜,神情淡淡,话却砸得毫不含糊:“我得自我介绍一下,免得你们回头说『那谁谁谁突然蹦出来吓人一跳』——”
他顿了顿,抬眸笑了笑:“我是澜止。”
“『缁芒』的。”他补充道,“别听名字这么屌,它其实也就那样。”
说话的调子懒得像在讲睡前故事:“我这趟来,是有任务的。”
他挑了挑眉,视线落在琳梵手里那块已缩小的碎黯晶上:“——把它,带回去。”
气氛一下紧了。
顾以恒眼神沉了半寸,阮墨直接冷笑了一声,懒得遮掩:“哦?那你早干嘛去了?”
“我靠,”澜止轻飘飘眯了眯眼,“你们这群小崽子嘴怎么都这么毒?”
他叹了口气,像是真的头疼:“我是来收东西的,不是来吵架的。”
琳梵却一动不动,眉眼低垂,看着掌心的碎黯晶。
“可他不是说,”她声音淡淡,“让我带走?”
“他是让你『带走』它离开梦境,不是『拿走』它当随身挂件。”
澜止眼神扫过她,语气依旧懒散:“你们是走完流程的客人,我只是来盖个章的,懂?”
阮清逸突然出声:“你和翟殊,是同一组织?”
“嗯哼。”澜止像点头又像打呵欠,“一个窝里蹦出来的,理念不太一样,饭还是一块吃的。”
南浔忍不住小声“哎呀呀”了一句:“这个人讲话怎么这么……”
“……帅是吧?”阮墨凉凉道。
“哎,行了行了,”澜止摆了摆手,“你们谁都别吵我,刚刚见完一坨死人,脑子够乱了。”
他看向琳梵,语气难得正经了一点:“梦魇域,撑不了多久了。”
“下次月圆,如果你真想把这个故事讲完,”他抬手轻点了点她衣襟,“就别迟到。”
他话音落下,像是完成了这趟派送任务,转身就走,步伐不紧不慢。
在雾中隐去前,他懒洋洋地补了一句:“别回头。”
“这地方认人,一旦被记住,下次……可就不止是梦了。”
没人动。
可是澜止并没有走远。
只见他走了两步,忽而停下,回头看着他们,语气懒散地补了句:“……你们有人带导航吗?”
众人一愣。
“我他妈迷路了,麻烦带我一程。”
阮墨:“……”
南浔小声笑出声来,压着嗓子道:“哎呀呀,这种大人物居然也会迷路。”
澜止耸耸肩:“我又不是来地形勘探的,我是打工的。”
他晃了晃袖子,手里不知何时拎出一串奇怪的小珠子,一边拎着一边跟了上来,像极了哪个半路入队的散漫旅人。
简司始终没说话。
他的手握得很紧,发夹安安静静地躺在掌心,像是一种几乎看不见的锚点,支撑着他不至于被彻底沉下去。
澜止瞥了他一眼。
没说什么大道理,也没有假模假样的安慰。
只是走过去,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
“那小姑娘啊……挺聪明的。”
他顿了顿,话音缓慢地落下:“真把你当哥哥了。”
简司睫毛微颤,手指下意识握紧那只发夹。
“你不想让她白留下,”澜止继续说,嘴角像是压着一根没点燃的火柴,“那你就记住她那点小聪明、小胆子、小委屈,带着这些好好活着。”
“别浪费。”
他说完这句,没再继续,只把手插进兜里,慢悠悠地跟上前方几人的脚步。
阮墨瞥了他一眼:“你倒是能说点正经话。”
“我全说的是正经话,”澜止懒洋洋,“只是你听不懂罢了。”
阮清逸忍笑,转头与他交换一个眼神:“你一直都这样?”
“如此聒噪的?”顾以恒淡淡补了一句。
“哇。”南浔抱着胳膊,“原来你不是你们的组织里的神秘杀手,是神秘话痨。”
“少看小说。”澜止叹气,“我就是个拉快递的。”
“运梦境残骸,送情绪残片,附带讲点故事……唉,都是命。”
几人穿过那片塌陷的记忆之地,梦魇域的雾终于开始逐渐褪去。
澜止望着远方那一点逐渐浮现的出口,啧了一声:“出口这玩意儿啊,总是来得太晚。”
“可还好,总归还来。”
梦魇域的雾像被什么无形之力撕开了一道口子,沿着那条被岁月和记忆腐蚀的廊道,他们一步步走出墓地的边界。
风慢慢浮起。原本模糊不清的边界终于显现出真实的轮廓。
“——回不去了。”澜止最后一个踏出梦魇域,手指漫不经心地绕着一枚珠子。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片死寂的雾域,轻飘飘地开口:“下次『裂开』的时候,可能就是最后一次了。”
“希望那时候你们还敢进。”
阮墨撑着后脑勺:“你嘴巴能不能闭一下……我们刚出来,喘口气不行?”
“你气管是按分钟计费?”澜止不紧不慢,“我也没收你钱。”
南浔看着他们斗嘴,轻笑出声,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角。顾以恒站在边缘,望着四周已经恢复平静的断壁残垣:“梦魇域的扩张暂时停止了。”
阮清逸轻轻颔首:“但不代表不会再次启动。”
他看向琳梵:“我们要尽快。”
“嗯。”琳梵点头,低头确认了怀中的碎黯晶。那小小的水晶此刻收敛着光芒,温热得像一颗真正的心脏。
但他们都知道,它还在沉睡。
“下一步,寒光。”她说,“还有林岚。”
“我觉得你们对那位校长,感情挺复杂。”澜止懒洋洋地插话,“又怕她,又信她,又想扒她的皮。”
“你不懂。”南浔咬着糖,“她那种人,最可怕。”
“但最有用。”阮清逸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