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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石碑正中 何为它

格伦哈。

林岚站在尽头的那扇窗前,指尖轻轻拂过窗沿的浮灰,眼神投向远处的云海。

她今天穿着并不正式,只是一袭暗纹的长袍,领口松松垮垮,显得没什么攻击性,眉眼也懒懒的,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穆溯黎踏着极轻的步声走来,停在她身后不远处。

“你把他们几个都丢进梦魇域去了?”她开口,语气平淡,不含责备,也没有疑惑,像是单纯在确认一件已知的事。

林岚没有回头,只慢悠悠地应了一声:“嗯。”

“就你一个人回来?”

“他们不需要我。”

穆溯黎沉默了片刻,又问:“…你这是确定了?”

林岚轻笑了一声,转过身来,倚着窗沿,眼角弯弯,像是在玩味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不常‘确定’。”

“我只……相信。”

穆溯黎抬眸,注视着她,眼神中有一瞬的凝滞:“你一直在观察琳梵,对吧?”

林岚没有否认。

“她是个不错的试题。”她语调极轻,像是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复杂、脆弱、执拗、灵活。”

“而且——”

她顿了顿,垂眸看了眼自己指尖的光影变化,像是在掂量下一句该不该说出口。

“她的梦,不止属于她。”

穆溯黎眉头微动:“你到底想试图唤醒什么?”

林岚笑了。

“你以为我是想唤醒吗?”她眼底的笑意慢慢收敛,语气却依旧温柔,“不,我是想看看,在最沉的梦里……会不会有人主动醒来。”

穆溯黎皱了皱眉。

林岚却不再继续,只是轻巧地转身,步伐如风般轻盈。

“它已经开始记录了。”她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

穆溯黎跟了上来,目光扫过那块看似空白的石碑,眸色微凝:“记录梦境……或者说,记忆?”

“都不是。”林岚微笑,“它记录的,是‘转折’。”

她转身,语气温和:“溯黎,我知道你不信命运。”

穆溯黎语气沉静:“我信逻辑。”

“那你不觉得,”林岚轻声说,像是讲一个故事,“有些逻辑,本身就是一场梦?”

穆溯黎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空气里沉默了几秒。

林岚收回手,像是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说道:“最近情绪动荡愈发频繁,梦学院那边能控,但你们思学院的屏障——撑不了多久了。”

“我会处理。”

林岚歪头看着她,唇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

“……你一向都说得轻描淡写。”

穆溯黎神色不变:“因为我们不能说得太重。”

林岚低笑了一声,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心思:“也是。你们思学院的人啊,从来都是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最沉重的预警。”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会听。”

穆溯黎注视着林岚,声音淡得像雾气:“那你呢?林岚——你自己,又会听谁的?”

林岚没立刻回答,只是转过身,背对着她,语调轻得像风:“我只听梦。”

“听它想说的每一句话,听它不肯说出的沉默。”

穆溯黎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出声。

——她知道,林岚这样的人,从不轻易依附在任何真相上。

她不是守护者,也不是引导者。

她是界线。

是梦与现实之间那条模糊又危险的边缘。

忽然,远处传来一道短促的铃音,像是某种启动信号。

穆溯黎侧耳听了一下,眉微皱。

林岚像是早知道会响,她转回身来,笑意带着熟悉的轻盈:“看来……有东西动了。”

“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穆溯黎没有回答,但却率先转身离开,声音沉稳地落下:“别再临时添戏了,林岚。”

林岚轻笑,尾音被风吹散。

“可惜啊……戏,早就开始了。”

她站在原地,望向那块石碑,唇角的笑意缓缓沉了下去。

那看似空白的石面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极淡的光痕。

线条交错,像是一张刚刚织起的梦网。

而那网的中心,写着两个大字:

琳梵

……

街道越来越静。

一行人穿过裂痕斑驳的街角,地面的黑线像蛛网一样蔓延开来,脚步每前进一步,空气中的压迫感就更强一分。

直到南浔轻轻“嘶”了一声,才勉强打破了安静:“……这地方的情绪,好像在盯着我似的…怎么?是暗恋我呢?补药因为这种事暗恋哇…”

“别说你,”顾以恒站在她身旁,低声道,“我都觉得不对劲了。”

阮清逸略微停下脚步,伸出手在空气中缓缓一划——没有风,但手指像划过黏稠的雾,带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情绪震荡。

“核心不远了。”他低声道,“绪量在这里几乎是稳定中的极端。”

“极端到稳定,听起来就不正常。”阮墨眯起眼,望着前方一片混沌的废墟,语气戏谑,“要么就是完全平静,要么就是……暴风眼。”

婼婼小小的身子像怕冷一样紧贴着简司,她没有说话,但眼睛不安地看着前方,那是一种被情绪浸透的本能警觉。

简司低头,轻声哄她:“别怕,不会让你一个人走。”

婼婼轻轻点头,小手仍然死死攥着他的衣袖。

琳梵走在最后,右手仍旧轻捏着太阳穴,眼尾略微发红。

绪量像潮水一样在她体内翻涌,压抑、愤怒、压迫、悲痛……一层层叠加在神经末梢,仿佛每一步都踩在细碎的玻璃上。

她明明已经发泄过,却依旧没法真正稳定下来。

南浔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担忧:“你还好吗?”

“还活着。”琳梵勉强扯出一个笑,声音哑哑的,像是情绪太久没被释放过的后遗症,“暂时。”

阮墨转头,啧了一声:“你这副样子,是要一头扎进核心里做个情绪炸弹?”

琳梵没理他。她只是冷静地一步步往前走,不说话,但那股不动如山的感觉,又慢慢回来了。

这时,顾以恒忽然停下脚步,低声道:“到了。”

他们站在了一片残垣断壁前,一块巨大的裂缝像是将整座城镇撕成了两半,裂缝的另一头,是浓雾弥漫的深渊。

深渊的最深处,有微弱的、几乎不可察的光在跳动。

阮清逸的眸子微凝:“核心情绪……在下面。”

“我就知道不会在地面上。”阮墨懒洋洋道,“麻烦事,总是喜欢藏底下。”

南浔轻轻叹了口气:“那还等什么?我们下去吧。”

琳梵抬眼,望着那团裂口的尽头,目光里是一种快要被撕开的安静。

那光跳动的地方,就是她要面对的最终梦境。

她低声道:“走吧。”

几人站在裂缝前,脚下的石砖开始松动,仿佛有什么在往上涌。阮清逸神色微变,侧头道:“别拖了,下去。”

“走。”琳梵率先纵身跃入。

裂缝并不如看上去那样笔直,而是像一条螺旋向下的通道,情绪化作一层层浸湿空气的雾,环绕在他们周身。没有坠落的失重感,只有不断坠入的意识。

这一次,所有人都一起下落——

也许是幻觉,也许是真实。

琳梵最后一次落地,是在柔软的灰色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