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得见夏侯惇,立刻上前,躬身一拜。
“备尝感夏侯将军徐州救命之恩。阔别数载,心中念念,故再请元让将军至此一叙,望勿怪罪备相屈之罪!”
“刘备,你少做好人!”
夏侯惇撇嘴独目怒视:“当年徐州之事,非与你有交,某乃奉命而为!尔今既擒我,要杀便杀,何须假惺惺作此姿态!”
“既是故人,既不能轻言杀之,容入城中一叙。”
遂命人将夏侯惇带入樊城城中。
太史慈已知曲阿舍生取义,心疼吐血,大哭三日。
然有孙绍,太史慈必须咬牙挺住,为兄长之子撑起一片天地。
他对刘备不便以主公相称,偶然口误,实乃心中所想。
今为心中的主公获得大功,胸中那股抑郁之气消散了大半,气色也好了很多。
刘备自将夏侯惇安排得妥妥当当。
夏侯惇非易为外物所动之人,除饮食寝息外,于何人皆不言一语!
刘备无论说什么,他都仿若听不见一般。
刘备论功行赏。
诸葛亮运筹帷幄,设计擒帅。
太史慈暗置伏兵,以擒夏侯。
俱是大功。
戈定邢道荣俱有功在。
问及邢道荣,邢道荣叹了一口气,慨然言道:“当时,吾手执开山大斧,一人独战三将,本欲胜之,又恐坏了军师计策,致其败逃。唯有诈败,诱吕虔脱离夏侯,方有此胜。”
“一人独战三将?”刘备亦称奇事。
然询军卒,似确有此事,却败逃得比较狼狈。
但闻此人所言,夏侯惇忍不了了,终为此开口说话:“汝何此妄言?某杀你,如屠狗一般!”
邢道荣一点不气,反问夏侯惇:“缘何沦落此地?”
“你!”
夏侯惇气得胸口发闷:“吾非你所擒!”
“夏侯元让啊夏侯元让!”
邢道荣一本正经道:“真当吾零陵上将邢道荣乃汝等莽夫耶?吾非不敌汝等三人,实以计谋诱尔等入彀也。夫良将者,不为眼前小利所惑,当以大局为念。乃与我家主公军师所学。尔等需学之道,犹多矣!”
刘备见此人吹牛,忍俊不禁:“道荣,今亦记你大功一件。不要多言,立候于此!”
“喏!”
邢道荣双手一抱,大跨步归列,举手投足间,其气魄颇有大将之风。
刘备又向夏侯惇赔礼:“夏侯将军,道荣口无遮拦,还望海涵。然战事无常,胜负乃兵家常事,望将军勿萦于怀。在樊城此间,自当保将军锦衣玉食,生计无忧,将军勿需挂怀。”
夏侯惇一撇嘴:“哼!”
遂被拉下府堂安置,叮咛守卒,不可让其寻机自裁。
这时,诸葛亮拱手一拜:“主公,既得夏侯惇,自可凭其诱宛城开门,或以之易宛城之地,主公取宛城,指日可待也!”
宛城乃南阳治所,荆北第一重镇。
若得宛城,则打通了北上通往洛阳之路,曹操若不迁都,恐南疆危殆,门户洞开。
似乎是此时必得之地。
然而,前一晚,军师却并非如此之言。
刘备与诸葛亮相处多日,常坐而论道,很多事情都已心照不宣。
他明白,诸葛亮此言,就是说给太史慈听的。
而在太史慈看来,刘备若借此攻取宛城,北伐洛阳亦在情理之中。
自己亦算为皇叔大业添砖加瓦,聊尽绵薄之力。
然诸葛亮前番又曾言之:“若北上取宛城,攻伐洛阳,则地图蜿蜒而上,我荆州将处益州与江东夹击之势。恰似蛇置七寸于左右,当先取益州,再图宛洛,方为正道。”
所以,今闻诸葛亮欲图宛城之言,刘备立刻明白了诸葛亮的苦心。
虽说有归心太史慈之图,然亦是其本心所想。
他收起喜悦之容,慨然摇头:
“军师此言差矣!宛城虽重,然未知吴国太是否仍陷许都,若能以夏侯惇换回吴国太,使友盟江东不为掣肘,公子绍亦有祖母疼爱,方为重中之重。
我意以元让将军换归吴国太,军师以为如何?”
“这……”诸葛亮故意面露为难之色。
而此时,太史慈激动之情,几乎无法用语言形容。
他明白,刘备为此舍弃了什么。
眼中再次闪烁出泪光。
那一刻,他只恨自己,为何在徐州之时,不能投奔于皇叔麾下。
“主公,国太或许已被曹贼所害!”
“曹贼若害国太,亦要以夏侯元让换归国太遗身。我意已决,乃以夏侯元让换归国太!”
事已至此,诸葛亮已“不便”再劝。
当即安排使臣,商议换质之事。
……
曹操得知此事,差点暴毙当场。
他头痛欲裂,当即又请吴普为其调理,数日方得缓解。
曹操心知夏侯惇不知所踪,十有八九又被诸葛亮所擒,气得大骂:
“元让复又为敌所擒,不愧为肉票将军也!孤曾有言:自今已后有持质者,皆当并击,勿顾质。立刻起兵南下,攻伐刘备!若其以元让相胁,俱杀之!”
很多将领闻言摩拳擦掌,意欲再次南下。
但荀彧知道,这只是曹操为安众将之心,亦是故意泄愤而言。
当下刚逢荆襄大败,正应外以重兵坚守,以固邦本,内以轻徭薄赋,劝课农桑,恢复国力。
而后再以数州之力,练兵整军,方有南下之机。
此时贸然南下,乃是求死之道,丞相不会不知。
然若毫无表示,又恐失人心于天下,寒将士之胆气。
故而才有此言。
荀彧拱手进言:“丞相,若如此,正中诸葛之计也!”
“文若何出此言?”
荀彧平静言道:
“丞相,今荆襄新败,士马疲敝,粮草未充,若仓促兴兵,正中其‘诱敌深入、以逸待劳’之计。
我若动怒而举兵,彼必伏兵于宛洛要道,或结连江东、益州相呼应,使我首尾难顾。昔高祖忍忿于鸿门,光武含垢于河北,皆因审时度势,不以小忿而乱大谋。
愿丞相暂息雷霆之怒,徐图后举,方为万全之策。”
荀彧所言,恰到好处的劝住了曹操:“然元让二次被伏,贼军以其相挟,当如何应之?”
荀彧想了想,言道:“夏侯将军乃我伏波将军,国之重臣,不可轻弃。刘备必不遽加兵,料其当有所请,且观其条件若何,再从长计议。”
曹操长出了一口气,颇为不耐烦的摆摆手:“唯有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