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是真大,李云溪走了两小时,还没找到烟雨巷。
但这一路走下来,她已经知晓为何城中无人。
因为征兵。
下至村镇、上到县城,五征二,十征三。
但这不是人少的主要原因。
人少,是因为人丁税涨了。
很多人交不起人丁税,只能卖身,替别人从军。
她记得禹都县人丁税是五百文一人,这里竟收一两银子一人,若家中有个十、二十人,交的人丁税,都够置办一亩地。
她想坐马车去烟雨巷,可路上寥寥无几的人,让她只能放弃这个想法。
一路上,看到药铺,就进去买上一点。
如此一耽搁,她走到烟雨巷,找到那棵乌桕树,天已经黑透了,站在门口听了一会,确定里头有人,李云溪才敲门。
“你是?”
“我找赵多金。”
门房一愣,鲜少有人直呼东家的名字。
“可曾有约?”
李云溪摇头,吸了吸飘在空中的饭香:“你跟他说,是赵多福让我来的,我有他的信!”
赵多福是谁?门房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他这一愣,李云溪有些不耐烦:“快去禀告啊,愣着干啥?”
“嘿,你这丫头片子,怎么回事?你一没拜帖,二没跟东家老爷约,还是大晚上的来。
诶!你干啥?不能进去!来人~快来人!”
“....”
看着门房苦闷的脸,赵多金放下手中的信,摆了摆手:“阿全,没事了,你先出去吧!”
“是,东家!”
赵多金这才仔细打量李云溪,嘴角蠕动,想了想,还是等她吃完再说。
李云溪吸溜了一口面,“你能帮我联系上多少粮食?”
“姑娘,你可知如今粮价几何?”
“三两多银子一担。”
赵多金摇了摇头,伸出四根手指来。
看到四根手指,李云溪一惊,差点被一根面呛死,瞪圆了眼睛:“不是三两多吗?怎么又涨了价?”
赵多金叹了口气:“李姑娘,就这四两一担的粮食,还不一定能买到,怕越往后,粮价还会成倍的涨,届时别说四两一担粮,怕是四两银子一斤粮,也不一定能买到!”
听到这话,李云溪真想揣着钱回家,买个鬼的粮!
可思绪一转,“帮我联系下,能买多少就买多少!”
赵多金沉默,再次打量眼前小姑娘,族兄在信上说,全力配合她买粮,可没说此人的身份,不过,刚刚几个家丁都耐不活她,想来是个有本事的。
“李姑娘,你且放心,明早我就去问问。”
过了一会,见她吃完面,没有走的举动,赵多金唤来侍女,“李姑娘,这一两日定不下来,你先在这歇息?”
李云溪并未客气,“嗯,能否给我安排一辆马车,我还有同伴在城外。”
“男?”
李云溪点头。
“李姑娘,最好不要让他们进城,会被抓去军营的,到时可不好出来。”
李云溪惊讶:“可我今日进城,城中还是有人走动呀。”
赵多金苦笑一声。
“但凡能在街上走动的,多数是扬州能叫出名姓之人,如我们这种,钱可没少交。”
李云溪:“.....”
次日一早,李云溪跟着赵多金安排的车夫,出了门。
一路上,但凡碰到医馆、药铺, 她就进去买点药材,要不是药铺定了量,最多买九副药,加钱也不卖,她都想一并扫光。
禹都县不仅缺粮,更是缺药。
出了城,将大半药材拿出来,让两人带去船上,她才重回烟雨巷。
又过了三天,直到李云溪偷偷摸摸在空间里,配了好些竹筒,赵多金才找上来:“姑娘,这几日我帮你定了九百担。”
就这么点?
带回去还不够吃一个月。
瞧出李云溪不满意,赵多金又说:“李姑娘,我给你说句实话吧,这九百担还是我贴笑,跑了四、五家商会弄来的,如今不止扬州缺粮,四处都缺,商会现在除了供城里,一律不外卖。”
“也就是说,他们手中有粮,但当下不卖?”
“是!”
“这些商会就不怕粮食被官府强制征收吗?到时不仅钱得不到,粮还没了。”
听着这话,赵多金笑了,心道还是个孩子,真是天真。
“他们本身就是官,怕什么?怕左手倒右手麻烦吗?”
李云溪深吸气:“那能不能帮我弄点药材。”
赵多金摇头,一脸严肃:“姑娘,这个我还真帮不上忙,我虽认识几个药铺掌柜,但官府下了令,每日卖的药材,都要记录在册。”
李云溪一脸无奈:“好吧。”
“李姑娘,粮食在城西码头,你怎么运走?”
李云溪想了想,“你找人帮我运到城外。”
“行,那我们这会就去码头。”
“嗯!”
两人刚走出屋子,赵夫人带着女儿走来。
“夫君,我给二哥准备了一些东西,不知李姑娘是否方便,替我们带给二哥。”
李云溪:“方便,你有多少东西都放得下!”
赵夫人浅笑,微微躬身:“多谢李姑娘,我吩咐下人,将东西搬上马车。”
“嗯!”
这时,赵多金的女儿从兰递来一锦盒,轻声说:“这是我送给堂姐的及笄礼物,一并麻烦李家妹妹,帮我送给堂姐。”
李云溪接过锦盒,摸着上头的描金图案,赞了一句:“这盒子真漂亮!”
赵从兰听到这话,扬起唇角,“李家妹妹,我那还有好些 ,全是我自己画的图案,若你不着急走,可以到我屋中选几个。”
“好呀,我能选两个吗?”
“能.....”
望着走远的两人,赵夫人忍不住小声问:“她真是族兄介绍来的?”
赵多金眼角一抽:“是族兄介绍的,信纸是我们赵家独有的,不会错!许是跟族兄关系好,所以才不见外!”
赵夫人尬笑两声,何止是不见外呀,简直没把自己当外人,那晚将家仆踹到门口,一进屋将信甩在桌上,然后拿起筷子就吃,将一桌子饭菜吃光不说,还让人给她下面条吃!
真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人。
若李云溪听到这话,一定会说,就因为你们正在吃,她才敢放心的吃,而且锦盒她也不白拿!
“这是两包迷药,若遇危险,往鼻子里吐点唾沫,再把迷药扬出去,对方就会晕。”
若是旁的东西,赵从兰不会要,但一听是迷药,起了兴致,伸手接下,有些质疑的问:“真就这么灵?”
“嗯!真的!你要不信,今晚睡觉,指尖沾一点点放进鼻子里试试,包你睡上五个时辰。”
说着,李云溪伸出小指,给她比划了下。
“记住,就这么一点点,小米的一半,不然多了,会死人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