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晴的声音,消散在逐渐变大的雨势中。
而此时的城门外不远处,宋如心搭乘的马车正在缓缓行进中。
赶了不知多少个时辰的路,饶是宋如心再能支撑,也有些受不住了。
沈承颉一瞧她苍白的脸色,便心知肚明,命车夫将速度逐渐降了下来。
宋如心觉察到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她抬头看向沈承颉,那人握着一本杂书,即便在疾驰的马车中也看得入神,此时更是眼神一刻也不曾移开。
她想道谢,话到嘴边却如何也说不出。
沈承颉连眼神都不曾分过来,她贸然道谢岂不是显得很突兀?
正犹豫间,马车在城门外几里地的位置停下了。
沈承颉手中的杂书一收,掀开门帘便要下马车,宋如心正犹豫是否要跟上,便听得沈承颉吩咐。
“暗一,留些人手护送宋姑娘进城。”
他的语气平稳,一丁点儿情绪波动都不曾有,一边关照着宋如心,一边连个眼神也欠奉。
“多谢王爷。”
宋如心赶忙道谢,等不及她再纠结了,沈承颉的身影在这片刻之间,都快要从她眼前消失了。
沈承颉下马车的动作微顿,似是想言语,却又不曾开口。
不等她问,沈承颉手一放,门帘重新将马车内的情形遮盖住。
两人被这轻巧的绸缎门帘隔开,虽是不再同行,却前往同一处地方。
这些留下的人手分明是忧心她被自己牵连,却换来她那般真挚的谢意。
沈承颉不知为何,心中有几分不适,却被他强行压下。
想到此时府中的替身许是已经被多方人手紧盯,不能再耽误片刻功夫。
“回府。”
他低声下令,身影与暗卫一并消失在雨幕中。
与沈承颉兵分两路后,宋如心复又坐好,马车再度缓缓行进。
车外的雨势忽大忽小,原本好似要停下了,在沈承颉下车后却是仿若冰雹般的瓢泼大雨不断砸下。
乒乒乓乓的声响接连不断,却好似夹杂了些旁的动静。
宋如心蹙眉,只是一瞬的功夫,她仿佛听到了破空声自耳边急速靠近,急忙侧身一躲。
宽大的马车从外射入几支箭矢,擦着宋如心的发丝而过,穿透了马车车壁。
与此同时,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不断响起,在大雨的遮盖下,只能听见轻微的水声。
“宋姑娘!不要出马车!”
是沈承颉留下的暗卫在出声叮嘱,随着话语声一同响起的,是刀剑出鞘的铮鸣。
雨势越来越大,雨水顺着被箭矢穿透的缝隙被强风吹进来。
宋如心的脸颊已是被雨水湿透,她抿唇不语,心跳在此刻不断加快。
即便雨声与打斗声混迹,吵得她连自己的说话声都听不清楚。
但那不停加快的心跳声,犹如雷鸣般清晰。
宋如心此时有些后悔了。
并非在后悔赶回京城,而是后悔她先前买下的院落太过偏僻。
京城南侧的城门鲜少有人烟,连巡防营都削减了人手。
在这里动手截杀她,那是万分方便。
宋如心抬手将脸颊上沾染的雨水擦干,手刚放下,剑尖便从门帘处猛地钻入,她急忙将沈承颉落下的杂书抓起,迎着剑尖阻挡。
利刃穿透杂书,却也被阻挡了速度,沈承颉留下的暗卫一剑刺出,宋如心眼前飞溅起阵阵血雾。
而这打算截杀她之人,随着暗卫的剑拔出,重重倒在了马车外。
宋如心只觉着浑身冰凉,她一咬牙,索性将死去杀手的佩剑捡起,掀开门帘便跳下了马车。
“宋姑娘!”
暗卫心惊之下焦急呼喊,宋如心却不曾回头。
她不能在马车里坐以待毙,杀手的目标很是明确,她若是一直躲在里面,未免过于被动。
宋如心出马车既是给了杀手机会,也是跳出那般被动挨打的境地。
在马车里时,不仅杀手不知她身处哪处,暗卫也不知。
这便导致暗卫须得分大部分的精力照看,生怕一时不察便让宋如心丧命。
宋如心手中握着剑把,她的指尖已然凉透,却用力到指节发白都不曾松手。
雨势依旧过大,大得不仅宋如心看不清几个杀手的身影,对方也看不清她的。
又是一阵破空声,宋如心猛地侧身,脚下一滑便摔倒在地。
几个杀手大喜过望,当即便朝着宋如心攻来。
宋如心却老神在在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来。
她握住油纸包的手一抖,无数的粉末便被抖了出来,就势与雨水混合。
沈承颉留下的暗卫也及时反应,剑尖一挑,顺势送去一阵雨水。
沾染了药粉的雨水便随之朝着几个杀手涌去。
有了上次的经验,几个杀手也知晓宋如心不是束手就擒的废物,纷纷往后躲避。
却在焦急之下出了纰漏,被早已有所准备的暗卫一剑穿心。
血水被大雨冲刷着,宋如心已是浑身湿透,她爬起时的动作都有些许凝涩感。
暗杀她的杀手们皆是躺倒在泥泞的地上,瞪大眼睛没了声息。
沈承颉的暗卫原本是打算留下一两个活口,可一看落入下风,许是要被活捉,余下的杀手极为默契的吞毒自尽。
还好杀手不曾得知宋如心身侧有沈承颉留下的暗卫。
宋如心在马车时虽是借用杂书躲开了致命的剑刃,但仍旧被剑锋将她伸出去抵挡的手臂划伤了。
方才太过惊险,不曾察觉。
现下脱离了险境,宋如心才觉着手臂有些隐隐的疼痛感。
“多亏了宋姑娘方才洒出的药粉,就是不知这药粉究竟有何作用,几位兄弟不慎沾染了。”
一个身量高大皮肤黝黑的暗卫出声询问。
宋如心闻言笑了,正巧在她露出笑容时,雨势变小,日光穿透阴云透洒。
“无妨的,只是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粉罢了。”
她又并非全知全能,怎会预料到有人敢在城门前下手,想要将她截杀。
若是毙命了的杀手们得知这药粉的效用,许是都不能瞑目。
宋如心笑完便委顿下来,暗卫们将马车勉强修复了些,还好这马匹不曾受伤,按照计划带着宋如心进了城,安顿在城门边上的偏远宅子里。
换了身干净衣裳,宋如心静静坐在正厅里,望着渐小的雨势。
她都不必细想,能在此时截杀她的,除了相府与侯府,根本不曾有第三人选。
宋如心眼眸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