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桑冉白站在金国大饭店的落地玻璃前,静静地看向玻璃窗外的街道渐次亮起昏黄灯火。
小吃摊前热气腾腾,馄饨摊主熟练地捞起馄饨,香气四溢。
人力车夫拉着车,在石板路上匆匆奔走,车轴与脚步声交织。
不远处的歌舞厅霓虹闪烁,乐声飘出,与街头巷尾的谈笑声混在一起··
而此刻的雅间内,也在剑拔弩张地谈判着。
耳旁无声,她转头,见沈淮之和赵启乐两人若有所思的视线相容,眼神深邃,略有深意。
桑冉白眯着眼,心里盘算着沈淮之接下来的话··
果不其然,沈淮之缓缓地开口:
“舍你的父亲,赵大帅···”
此话一出,桑冉白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看向缄默的赵启乐。
沈淮之轻敲着手指,身体微微向前倾,见赵启乐的杯底已经空了,不紧不慢地提起酒壶,给他倒满了酒。
有条不紊,沉稳自如··
“赵启山死了,帅府的大夫人无论如何不会让你接手少帅的位置,况且她本就对你满心怀疑,你觉得你真的能在这躲一辈子吗?”
“警察厅是还了你的清白,然而··”沈淮之扫了一眼身体僵硬的赵启乐,“帅府,可并没有打算还你清白。”
沈淮之将“打算”两字咬得异常的清晰。
赵启乐的双手握在了一起,微微仰起头,嘴唇微微弯曲。
自己和母亲的生死,在帅府在于海瑶的眼里,本就如同蝼蚁一般。
当年她不就是这样对待母亲,对待他的那些兄长们吗?
而父亲,却一直选择隐忍不发。
沈淮之起身微微抬起脚跟,走到桑冉白的跟前,顺着桑冉白的目光,往下看去,透过玻璃的倒影。
赵启乐依旧没有任何行动。
“你回去好好想想,给你的时间不多,你的母亲在于海瑶手里已经差不多六天了,如果你继续犹豫下去,到时候你的母亲可能就是一具尸体。”
沈淮之表情真挚,言语则也是点到为止,他选了一个折中的方式,并没有太激进。
赵启乐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雅间,回到酒店的房间,直到打开房门的那一刻,他紧绷的身体,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本就高挑的身材,如今像一滩烂泥,瘫坐在地上,掩面嚎啕大哭起来。
不论沈淮之是何种目的,但这确实是最好的法子。
只有他没了,他才能顺理成章地坐上大帅的位置,帅府最合适的人选就是他。
可是,他不能这般不择手段··
但是,如果不坐上这个位置,他和母亲必死无疑··
难道就没有两全的法子吗?
赵乐启的身体里忽然出来了两个小人,一个小人在他的耳边极力地劝道:“杀了你的父亲,只有这样,你才能顺理成章地坐上大帅的位置,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而另一个小人则语重心长地说:“再想想其他的办法,毕竟那是你的父亲。”
就在赵启乐被这两个声音,疯魔般的肆虐着。
“笃笃笃··”房门被敲响。
“先生,先生··”
一个温和略带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是服务员的职业的声音。
赵启乐回过神,下意识地起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收回思绪,“何事儿。”
“先生,是饭店楼下发生了一起枪击案,总台让我们来提醒一下你们住户,现在情况不明,切不可出门,以免伤到自己。”
服务员站在门外,好意地提醒着。
“好的,我知道了。”
赵启乐刚回答完,出于好奇心,他便走向窗户的位置,往下看,楼底下聚集了不少的人群。
并不惊恐,反而都在看着热闹。
这个动荡的时代,死几个人算什么,每天都能在街上,巷口看到不同的死人,生离死别成了生活中不过平常的一部分。
就在此时,一辆警车驶来,人群才慢慢地散开来。
赵启乐这才看清楚,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
那张浸满鲜血的脸,哪怕已经面目全非,但赵启乐再熟悉不过,那是他唯一的好友,张小北。
鲜血在他的身下蔓延着,洇红了地面···
这一幕刺痛着赵启乐的双眼,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胸口,无力的挫败感,让他不停地抓着自己的头,往墙上“咚咚咚”用力地撞击着。
不多时鲜血已经顺着他的脸庞,慢慢地滑至脖颈,以至于渗红了身上白色的衬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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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店的二楼雅间,桑冉白虽然面无表情地看着楼底下的一幕,然而,手里的酒杯忽然晃动了一下。
沈淮之留意到桑冉白的小脸微红,看反应,就知道她已经喝多了。
他无奈地摇摇头,想要拿过她手里的酒杯,待手触碰到的那一刻,桑冉白下意识地躲过。
“是你做的?”她低沉的声音,不可置信。
沈淮之循着桑冉白的目光,向下看去,侧过头转身,“你觉得呢?”
对于沈淮之的反问,桑冉白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心底里的小叔叔,是不可能这般视人命如草芥。
何况张小北只是一个小小的中校,还是一个内心良善的人。
“我觉得不是你。”桑冉白嘴里补充了一句,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
微醺状态下的小脸,极不自然的红晕升起。她不敢乱看,最后狼狈的别开了视线。
“那就要相信你的小叔叔。”沈淮之的心总是被牵扯着,她就像风筝,线的长短把控,他根本就毫无能力。
线本就不在他的手上,一松一紧,都与他毫无关联。
桑冉白此刻的思绪完全飞到了赵启乐那里,他应该是看到楼下的动静了吧,如此嘈杂的声音,怎能不注意到。
张小北死了,
张小北死了。
桑冉白的心里反复地念着这两句话。
那么赵启乐的信念也会死了。
桑冉白缓缓的抬起头,看着此时眉心舒展,心情好似不错的沈淮之。
这一切是你布局的吗?
·····
“少帅,还是没有夫人的消息。”宣立仁摇摆着身体,看样子已经喝了不少酒。
见傅辞黑沉着一张脸,宣立仁趁着酒劲儿,再一次说道,“少帅,那个汪少华太能喝了,我就是把他喝醉了,他的嘴里都蹦不出什么有用的玩意儿来。”
傅辞眸底淡漠着看着楼底下,余光扫过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
“给你一天时间,你最好给我把夫人找出来,不然我能让你变成底下那具躺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