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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工地上,积水在低洼处形成一片片浑浊的水坑,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

工人们穿着湿透的解放鞋,踩着泥浆,在工头的吆喝声中排着水沟里的积水。

铁锹铲进泥泞的沟渠,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偶尔溅起的泥点落在裤腿上,很快就被雨水浸透。

张瓜皮缩在人群边缘,手里拎着铁锹,动作慢吞吞的,眼睛却滴溜溜地转着,时不时往工地入口瞟。

胡斌杰昨晚跟他说的话还在他脑子里转悠——

“你要想不吃苦,就得学偷懒。”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工人了,你就去那边混几天就完事了。”

“你要争什么上进奖吗?劳动模范?劳动英雄?”

“你不争那个,你努力干啥?”

“吃苦受累,拿的工分都一样,干啥那么上进呢?就你一个人积极是吧?”

……

这些话非常受用,于是张瓜皮今天就在这里好好划水。

哦,他的确是在划水来着——

不过这个陈娉婷,她现在去哪儿了呢。

“李瓜头!”工头忽然怒骂,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水都漫到脚脖子了,还愣着?”

张瓜皮“哎哟”一声,装模作样地挥了几下铁锹,嘴里嘟囔:“这不干着呢嘛……”

工头老刘骂骂咧咧地走开,张瓜皮趁机又往工地中央望去。

这一望,可算让他找到陈娉婷了。

陈娉婷坐在一条长板凳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捏着一把瓜子,一颗一颗往嘴里送,牙齿“咔吧”一声咬开,壳随手丢在泥水里。

她今天没穿工装,换了件深蓝色的列宁装,领口敞着,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汗衫。

头发也没梳,乱蓬蓬地扎在脑后,一看就是心情极差的样子。

张瓜皮缩了缩脖子,假装低头干活,但耳朵竖得老高。

没过多久,谢风四和陈山岗急匆匆地从工地外跑进来,两人裤腿上全是泥点子,显然是一路踩着水坑过来的。

“三小姐!”谢风四压低声音,凑到陈娉婷跟前,“出事了!”

陈娉婷眼皮都没抬,继续嗑瓜子:“又怎么了?”

陈山岗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这边,才低声道:“陈欢欢又擅作主张了!”

“什么?”陈娉婷嘴里的瓜子立即不嗑了,抬眼看他,“她又干什么了?”

谢风四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压得更低:“就跟之前杀赵心辉那样,这次她又自己拿主意了!”

陈娉婷嗤笑一声:“她这次又杀谁了?”

“没杀,但比杀人还麻烦!”谢风四急道,“她绑了个人!”

“绑人?谁啊?”

“林靖科!”

“林靖科?”陈娉婷皱眉,“这名字有点耳熟……谁啊?”

陈山岗赶紧接话:“海城来的大少爷!家里有钱有势,听说来白城是抢地盘的!”

谢风四补充道:“昨晚夏建国家不是出事了吗?现在外面都在传,是林靖科派来的杀手,本来目标是夏建国,结果杀错了人!”

陈娉婷眼睛一惊:“所以昨晚,朱震栋是替夏建国挡枪了?”

“对!”

“然后,陈欢欢就绑了林靖科?”

“对!”

谢风四点头:“她说是要替夏建国除掉后患!”

陈娉婷回想这几天,夏建国一直在替陈欢欢说话,原来他俩的交情真有这么好啊!

陈娉婷突然笑了,笑得肩膀直抖:“好啊!这可太好了!”

谢风四和陈山岗一愣:“三小姐?”

“陈欢欢这次可算是踢到铁板了!”陈娉婷幸灾乐祸道,“敢绑不该绑的人,我看她怎么收场!”

谢风四却没那么乐观:“三小姐,问题是……林靖科不能有事啊!”

“为什么?”

“他家在海城家大业大,非常有势力,连老板都不敢得罪!”

陈娉婷笑容一滞,随即又无所谓地摆摆手:“那又怎样?人是陈欢欢绑的,关我屁事?而且干爹最近这段时间对我无情无义,随便了!”

陈山岗急得直搓手:“可要是林靖科真出事了,查起来,咱们也得跟着倒霉!”

陈娉婷眯起眼,思索片刻,突然站起身:“行,那咱们就‘帮’陈欢欢一把。”

“怎么帮?”

“派人出去找啊!”陈娉婷冷笑,“她绑人能藏哪儿?无非就那几个地方——西郊粮库、老话剧院后院,再不济就是城南那个废弃的纺织厂。”

谢风四眼睛一亮:“三小姐的意思是……咱们先找到人,然后……”

“然后‘救’出来。”陈娉婷勾唇,“到时候,功劳是咱们的,黑锅是陈欢欢的。”

陈山岗一拍大腿:“妙啊!”

“行了,别废话了,”陈娉婷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谢风四,你带几个人去西郊粮库;陈山岗,你去老话剧院看看;我去城南纺织厂。”

两人点头,正要分头行动,陈娉婷又补了一句:“记住,找到人先别声张,立刻通知我!”

“明白!”

三人匆匆离开,张瓜皮躲在人群里,听得一清二楚。

他眼珠子一转,趁没人注意,悄悄溜出工地,朝厕所那头跑——得赶紧跟胡斌杰通个气儿!

城南的废弃纺织厂曾是白城的标志性建筑,如今却只剩下一排排破败的厂房,窗户玻璃碎了大半,铁门锈迹斑斑。雨水顺着墙缝渗入,在地面上积成一片片水洼。

陈娉婷踩着积水走进厂房,靴子踩在碎玻璃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她手里拎着一把短刀,刀尖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有人吗?”她故意提高音量,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

没有回应。

她皱了皱眉,继续往里走。忽然,她听到一丝微弱的呻吟声——是从最里面的仓库传来的。

陈娉婷眯起眼,握紧短刀,悄无声息地靠近。

仓库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一条缝,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一个人影蜷缩在角落里。

“林靖科?”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那人影猛地一颤,艰难地抬起头——正是被绑来的林靖科!

他头上的黑布罩已经被扯掉,露出惨白的脸色和干裂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