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他们三个人坐车走了,张瓜皮拿着工具,在角落里低头挥锹,心里却咕噜咕噜转。
陈欢欢,不就是胡斌杰说的,可能是杀害赵心辉的女人——
之前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她,现在可不就轻松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所说的这个老地方,但是这辆车是个大目标,很好找!
“妈的,累死老子了,”一个壮实的新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这娘们儿比周扒皮还狠。”
张瓜皮朝这几个新人看去,心里默默同情。
的确是到了工地,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苦力活,跟在村里干的那些不是一回事,至少那些干累了停下休息,没人在那骂骂咧咧。
张瓜皮随便找了个理由,短暂开溜,跑去茅厕,先把刚才偷听来的消息送出去。
一墙之隔外的胡斌杰站在茅厕那头,听完后道:“可以啊,你小子,才入敌营第一个小时,就得到了如此重大的情报!”
“滚犊子!”张瓜皮没好气地骂道,“你算个狗屁玩意儿,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来夸我?妈的!”
“好好好,你别生气!我去找师父咯!”
说完,胡斌杰就跑了。
“哼!”张瓜皮怒道,“把我卖到了这里,你叫我咋能不生气?”
二十分钟后,陈娉婷到了城东国有大酒店后院的贵宾园大门。
院门口站着两个穿中山装的年轻人,见到她立即挺直腰板。
陈娉婷径直推开朱漆斑驳的大门。
院子里摆着一张八仙桌,已经上了几道凉菜。
桌边坐着个人影,正低头摆弄着什么。
“哟,三妹来啦?”那人抬起头,声音甜得发腻。
陈娉婷冷冷地看着她。
陈欢欢今天穿了件浅粉色的连衣裙,领口还系着白色蕾丝边,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活脱脱像个十七八岁的女学生。
陈娉婷冷笑,这个看似纯真的外表下藏着怎样的心狠手辣,她可一清二楚。
“装什么嫩,”陈娉婷拉开椅子坐下,金属腿在青石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都快三十的人了,恶不恶心?”
陈欢欢不以为忤,反而起身转了个圈,裙摆飞扬:“不好看吗?这可是海城来的最新款式。干爹说我就适合这样的打扮。”
说着,陈欢欢眨眨眼:“不像某些人,整天穿得跟个男人似的。”
陈娉婷没有生气,乐呵呵道:“没什么能比的,开始比这套男人女人的玩意儿了?”
然后,她不再理陈欢欢。
等了一阵,都没瞧见人过来,陈娉婷忍不住道:“干爹呢?”
“急什么?”陈欢欢从随身的小皮包里掏出一盒香烟,熟练地点上,“干爹说了,让我们姐妹先联络联络感情。”
她吐出个烟圈,与那身学生打扮形成诡异反差。
陈娉婷盯着她涂了淡粉色指甲油的手指,眼睛眯了眯:“九湾村巡山员赵心辉,是什么人?”
陈欢欢一顿,而后扬眉,挑衅地看着陈娉婷。
她俩所不知道的是,刚刚摸黑过来的谭飞,正好也听到这句话。
谭飞眉眼一凝,冷冷地盯着里面。
不过没能听到回答——
陈欢欢笑起来:“听说你弄丢了弹匣,缺钱没枪?”
陈娉婷的脸色一下子阴沉。
陈欢欢哈哈大笑,从包里掏出串钥匙晃了晃:“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陈娉婷看着那把钥匙,心里面的怒意升至极点。
“这是,一套新房的钥匙,你猜,我怎么得的?”
陈娉婷没说话,努力压着火气。
陈欢欢道:“是干爹送的!”
陈娉婷拍桌而起:“他为什么送你?!”
“就是因为那赵心辉咯!”
“九湾村的命案真是你做的!”
陈欢欢甩着手里的钥匙,得意洋洋道:“我这新屋可漂亮了,干爹说女孩子就该住得精致些,要不要改天带你去看看?我那儿还有瓶法国红酒,走私来的!哈哈哈!”
陈娉婷继续问:“为什么干爹要你去杀一个村夫?他有什么威胁?”
陈欢欢歪着头,表情天真得令人毛骨悚然:“你错了,干爹可没让我杀他。嘿嘿,是我看他不爽了,我忍无可忍了!你知道杀了他我有多爽吗?不过我也被他伤到了,哎呀,可疼死我了!”
她的话音刚落,院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身材中等,面貌丑陋,但却非常精明的老男人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个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的容貌跟这个老男人非常像,不过还没老到那个地步,五官暂时还算分明,所以谈不上丑陋两个字,但无论如何都和好看沾不上边。
“哈哈哈,我的两个女儿聊得可好?”陈太平声如洪钟,张开双臂走向她们。
院子里瞬间安静。
陈欢欢先起身,娇滴滴地道:“干爹。”
陈太平约莫六十出头,灰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睛像两口深井,看不出情绪。
他穿着笔挺的中山装,举手投足间透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陈娉婷也起身:“干爹。”
“坐,坐!”陈太平拍拍陈娉婷的肩,然后在主位坐下。
他跟在他身后的陈胜良坐在他右侧,阴冷的目光在陈太平的两位干女儿之间来回扫视。
陈娉婷看他不爽,冷冷地和他对了下视线。
瘦高身材,面容与陈太平有七分相似,但眉眼间多了几分狠厉。
他穿着黑色立领衬衫,双手背在身后,像一把出鞘一半的刀。
陈太平不止这一个亲生儿子,不过那是之前的事了。
现在,陈太平有的,就只有这一个亲儿子。
他的其他孩子都死了,怎么死的,陈娉婷不知道。
“娉婷啊,”陈太平给自己倒了杯酒,“听说工程队最近进度不行?”
陈娉婷淡淡道:“干爹,没钱了。”
一句很寻常的话,听在对面陈欢欢的耳朵里面,像是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陈欢欢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噗嗤低笑,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讽。
“这可不行,娉婷,下个月,东段路基无论如何都得完工,否则我没有办法和张主任交代。”陈太平严肃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