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蜂惨叫了一声。
只短促的一声,便戛然而止。
那血雾凝成的怪兽无论喉舌还是五脏六腑都是可以看到的,所有人都看见它只用了一口,像咬一段甘蔗那样,青蜂便被活生生的咬成了两截。一团血在半空中爆裂开去,周围顷刻下起一小片血雨。
柳既安和阿锦都傻了眼。
知道是护身兽,却从未想过是如此凶残的怪兽。
柳既安对着阿锦喊:“这什么鬼东西,快……快收了……”
阿锦立刻合指念咒,那怪物重新化作一阵风,眨眼间钻进阿锦的手环里,冲得阿锦差点没站稳。
眼前只剩下满地淋漓的鲜血,那个女刺客已经不见了踪影。
阿锦:“少君,跑了一个。”
柳既安还没从方才的场面中缓过神来,无奈叹了口气,“跑就跑了吧,这怪兽也太吓人了……”
“谷主也是为了保护您的安全,毕竟那两个人是冲着要您的命来的。”
柳既安点点头,挥手清掉周围的血迹,然后掸了掸自己的袍子,“哎?你方才听没听到他们说,我害得似风城小公主逃婚……难道他们是为了给左临星报仇的?”
阿锦:“不会是左如今的人吧?”
“应该不会吧?左如今那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心眼多,她要是想灭我的口,应该不会说的这么直白。况且,上次刺伤我的也是这两个人,当时还是余小五救了我呢。”
阿锦:“不是左如今,还能是谁?”
柳既安琢磨了一会儿,“左临星长得那么好看,有几个痴心人想为她报仇,也是人之常情吧?”
阿锦佩服自家纨绔少君的脑子,“那还有个女刺客呢,她也是左临星的痴心人?”
柳既安:“女的怎么了?年轻人不要这么古板。”
阿锦:“……”
柳既安挠挠头,“那个女的……说不定是谁花钱雇来的。”
阿锦已经懒得跟他争辩了,“少君英明。”
柳少君听着“英明”这俩字也有点刺耳,大咧咧的“嗯”了一声,然后重新翻身上马,“等到了似风城,本少君要好好质问一下左如今,如果真和她有关,我跟她新账旧账一起算!”
两匹马继续沿着原来的路往似风城去了。
路旁的树林深处,左临星扶着一棵大树探出头来,瞧见那二人远去的马尘,终于稍微松了口气。紧接着,心口一紧,吐出一口血来。
方才危急之下虽然将青蜂推出去换得了自己的一丝生机,可那怪兽呼啸着阻挡他们二人的时候,那血雾冲撞到她身上,便像有一道火焰直接穿身而过,五脏六腑都被击碎了一般痛楚。
她撑着树干,低头看自己的血,红的。
她想起方才青蜂被咬碎的瞬间,喷溅四处的血也是红的,看来他们临出门前,慕川给他们吃的药丸竟是这个用处……
她苦笑,当初她救下真正的蝉露时,蝉露的血也是红的,她便以为那姑娘是个可怜的凡人女子,如今看来,肉眼所见也未必是真。
父亲的爱是假的,姐姐的保护是假的,连自己的容貌,自己身上流的血,也都是假的,倘若这世间还有什么东西是真的,恐怕只有她对柳既安的恨是真的了吧……
她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青蜂已经死了,没有人盯着她,血色也恢复到了普通凡人的模样,那自己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再回到慕川身边,不用再被他控制了?
这一瞬间,她几乎欣喜若狂。
虽然她已经换了容貌,不能回到左临星的身份,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恢复自由身,其余的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可以去找培风,或者就只是隐居起来做个普通的民间女子,甚至余生都用来追杀柳既安,直到取了他狗命为止……无论是哪种活法,都好过被一个蚀月族暗探控制。
左临星觉得自己的呼吸从未有过的顺畅,连腹腔的疼好像都不再那么难忍了,脚步轻快了许多,整个人像是飘起来了一样……
她晕倒在了树林里。
左临星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头顶是一个稀疏的草棚,阳光透过棚顶落下来,星河一般铺在她周围。
她强撑着坐起身,发现自己身在一个小破屋里,屋门关着,屋中空荡荡的,只她身下一张破木板床,而她身上却盖着一件衣服,淡绿色,干干净净,不是她的。
左临星慢慢挪动身子下了床。
正要推门出去,门却开了。
一个年轻男子站在门口。这人看起来和她弟弟左培风差不多大,笑容和门外的阳光一样明媚,“你醒啦?太好了!”
左临星:“是你救了我?”
年轻人点头,“对啊,我和我师弟在树林里发现你的,正好附近有个废弃的小屋,我们就把你放到这儿了。”
他说着,自顾自走进屋,左临星这才看见他身后还背了个小竹筐。
年轻人将小筐放在地上,里面是一堆果子,“我给你找了点吃的,我师弟去采药了,估计一会儿也快回来了。”
左临星赶紧施礼,“多谢恩人相救,不知恩人尊姓大名?小女子以后定会报答。”
年轻人把她扶起来,依然带着笑容,“姑娘不必在意,我们也只是外出云游,碰巧路过。既然姑娘醒了,我也就放心了,等师弟采药回来,我们也该回去找师父了。”
左临星点点头,“多谢恩人相救。”
这破屋本就狭小,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年轻人似乎觉得有些不妥,于是道:“我师弟也该回来了,我出去瞧瞧他……姑娘你好好休息……”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把左临星一个人留在屋子里。
左临星看着外面的日头,已经偏西了。刺杀柳既安还是上午,看来自己昏睡了小半天,这怪兽还真是厉害得很……
不过,这一遭虽然受了伤,运气却似乎好了起来,不仅摆脱了慕川的控制,居然还能遇到好人救她的命。
她转头从小筐里取了个果子,用袖子蹭了蹭,放在嘴里咬下去。
甜。
她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甜的东西了。
左临星靠在门口,看着那位救命恩人顺着林间曲曲折折的小路往外走,就好像看到了自己峰回路转的命运,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又咬了一大口果子。
没多一会儿,小路那头有个人迎着走过来,面孔正被这边的人挡住了,但显然是那位采药的师弟了。
两个年轻人碰头说了几句话,然后一起并肩往小屋这边走。
左临星这才看清了那位“师弟”的脸。
她手里的半个果子掉到了地上。
那是她弟弟,左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