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雾还未散尽，秦陌川已经将猎刀磨得雪亮。久未使用的牛角弓上了新弦，箭囊里二十支羽箭排列整齐。他站在院中试了试手感，弓弦震颤的嗡鸣声惊醒了早起的岳儿。
\"爹爹！\"小家伙连外衣都没穿好就冲出来，眼睛黏在那张弓上移不开，\"您要上山？\"
秦陌川点头，顺手将儿子的衣领理正：\"去碰碰运气。\"他顿了顿，\"想跟吗？\"
岳儿的眼睛瞬间亮如晨星，小脑袋点得快要掉下来。这番动静吵醒了西屋的儿，她揉着眼睛出现在门口：\"我也想去...\"
这倒让秦陌川有些意外。安儿向来喜静不喜动，平日最爱跟着柳如烟学绣花酿酒。但看着女儿期待的眼神，他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去换厚底鞋。\"他轻拍宁儿的发顶，\"山里有露水。\"
正当父女几人准备出发时，院门被拍得砰砰响。隔壁的大宝、小宝带着五六个半大小子挤在门口，个个背着自制的小弓箭。
\"秦叔！带我们一起去吧！\"大宝十二岁，是孩子的头儿，\"我爹说您当年是山里最好的猎手！\"
秦陌川嘴角微扬。这些孩子中有几个已经跟着父辈学过些皮毛，是该正经教他们些本事了。他转身从墙上取下备用弓箭：\"跟紧了，掉队可不等。\"
柳如烟闻声出来，将刚烙好的葱油饼塞进每个人的行囊：\"平安回来。\"她轻轻捏了捏丈夫的手，指尖微凉。
山路蜿蜒向上，晨露打湿了孩子们的裤脚。秦陌川走在最前，不时停下指点：\"看这蹄印，是獐子，前深后浅说明在奔跑。\"他拨开一丛灌木，\"这边的断枝是新痕，不超过两个时辰。\"
宁儿认真地在随身小本上画下这些痕迹，岳儿则学父亲的样子俯身嗅泥土的气息。走到半山腰的平地时，秦陌川突然抬手示意停下。
\"大宝，你说现在该往哪走？\"
被点名的大宝涨红了脸，左右张望了一会儿，指着东面的松林：\"那、那边？\"
\"为什么？\"
\"因为...\"大宝挠挠头，\"那边树多，猎物多？\"
秦陌川不置可否，看向其他孩子。小宝怯生生地指向西面的溪谷：\"有水的地方动物多...\"
\"都不错。\"秦陌川终于开口，\"但最重要的是风。\"他抓起一把枯叶撒向空中，叶片纷纷往南飘去，\"永远要逆风而行，否则猎物老远就能闻到你们的气味。\"
孩子们恍然大悟，的胖小子甚至掏出小本子记下。秦陌川继续示范如何用树枝和藤蔓制作简易陷阱，如何辨别可食用的野果。宁儿虽然对狩猎兴趣不大，但把这些知识当作山林笔记记得津津有味。
\"现在分开练习。\"秦陌川将孩子们分成三组，\"两刻钟后带回猎物，最差的那组负责收拾大家猎到的动物。\"
孩子们欢呼着散开。岳儿和小宝一组，两个小子像模像样地猫着腰往东面摸去。秦陌川悄悄跟在后面，看着儿子现学现用——小家伙折了根树枝插在土里测风向，动作稚嫩却认真。
突然，一团灰影从草丛中窜出。\"兔子！\"岳儿惊呼，下意识拉弓就射。箭偏得老远，受惊的野兔朝山坡下狂奔。两个孩子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
\"慢着！\"秦陌川的警告来得太迟。岳儿已经冲下一段陡坡，眼看就要抓住那团灰毛——却猛地刹住脚步。
前方十步开外，一头成年野猪正哼哧着翻找树根。阳光下，那对獠牙白得瘆人。
小宝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岳儿僵在原地，小脸惨白。野猪察觉到动静，抬头与两个孩子对视，黑豆般的眼睛里凶光毕露。
\"慢慢后退...\"秦陌川压低声音指示，同时从背后抽出一支箭。但岳儿慌乱中踩断了一根树枝。
\"咔嚓\"一声脆响，野猪立刻暴起冲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瘦小身影突然从侧面扑出，将岳儿推向一边。\"砰\"的一声闷响，石子精准击中野猪左眼。野猪吃痛偏头，冲锋方向稍稍改变，擦着岳儿的衣角撞上一棵松树。
秦陌川的箭就在这时破空而至，深深没入野猪脖颈。紧接着第二箭、第三箭，箭箭命中要害。野猪轰然倒地，抽搐几下就不动了。
直到这时，秦陌川才看清那个救人的身影——是宁儿！小家伙手里还握着他的檀木弹弓，浑身抖得像风中的树叶，却死死挡在弟弟前面。
\"阿兄...\"岳儿带着哭腔拽住宁儿的衣角。平日里总嫌哥哥管得太多的男孩，此刻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不撒手。
秦陌川大步上前，一把将两个孩子搂进怀里。宁儿这才后怕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我、我打中了它的眼睛...\"
\"打得好。\"秦陌川声音沙哑，大手轻抚长子的发颤的背脊。他转向岳儿，没有责备，只是问：\"记住教训了？\"
岳儿咬着嘴唇点头：\"不能冒失...要观察周围...\"
其他孩子闻声赶来，看到倒在地上的野猪都倒吸凉气。大宝佩服地看着宁儿：\"阿宁，你胆子真大！\"
回程路上，孩子们轮流抬着猎物。除了那头野猪，还有三只山鸡、两只野兔，收获颇丰。岳儿主动牵起宁儿的手：\"阿兄，对不起，以前总笑你胆小...\"
安儿从荷包里掏出私藏的杏脯分给大家：\"爹说过，勇气不是不害怕，是害怕还去做。\"
秦陌川走在最后，看着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背影，眼底泛起温柔。这次惊险经历或许比任何说教都管用——他们学会了敬畏山林，也懂得了相互守护。
柳如烟早早的等在了门口，远远望见归来的人。当她看清孩子们抬着的野猪时，手中的木勺\"咣当\"掉在地上。
\"没事。\"秦陌川抢先一步握住妻子冰凉的手，\"都好好的。\"
饭桌上，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讲述白天的历险。岳儿夸张地比划着野猪的獠牙，宁儿则红着脸接受小伙伴们的称赞。花姐将炖得烂熟的野猪肉端上桌，香气弥漫整个屋子。
\"宁儿今天真勇敢。\"柳如烟给儿子夹了块最嫩的肉，声音还有些发颤，\"不过...\"她看向丈夫，\"以后这种危险的事...\"
\"要更小心。\"秦陌川接过话头，在桌下捏了捏妻子的手，\"明天教他们设警戒陷阱。\"
岳儿欢呼起来，不小心碰翻了汤碗。若是平日，柳如烟少不得要说他两句，但今天只是默默擦净桌子。夜深人静时，她伏在丈夫肩头轻叹：\"孩子们长得太快了...\"
秦陌川吻了吻她的额角：\"岳儿有天赋，宁儿虽不喜狩猎，但观察力极佳。\"他顿了顿，\"都是好孩子。\"
窗外，月光洒在晾晒的兽皮上。岳儿在梦中还嘟囔着\"往左一点\"，宁儿则抱着她的小本子，里面记满了今日所学。厨房里，花姐正在腌制剩下的野猪肉，盘算着明日给孩子们做肉脯当零嘴。
在这青云秘境的山居里，古老的狩猎技艺正悄然传承，如同门前那棵老梨树，年年发新枝，岁岁结甜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