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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高层来说,战争是掠夺资源的手段,而普通士兵只是一串需要权衡价值数字。

布里兹家族同样是从虫族无休止战争中获得大量好处的家族之一,看到姜星越惨白的面容,伊利亚喉咙苦涩,愧疚感让他的胃部抽疼。

不过他很快隐藏住了心里情绪的起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潭平静的冰水。

“那些战争的起因......”

姜星越已经不敢细想了,他的全身都在冒冷汗,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感到一阵眩晕,耳边只剩下血液奔涌的轰鸣。

他一直接受的教育,是以加入军队为荣,夺回被异种侵占的星球。

包括小时候,连雌父跟他讲得都是军队是虫族的利剑,虫族的脊骨。

他知道虫族每一位上将的事迹,他们指挥的每一场战役,他一直以那些雌虫为榜样,梦想有一天能加入他们的麾下效力。

现在跟他说,他一直坚持的事,不过是别人随口编造的谎言。

他原本以为那些保家卫国的一场场英勇战斗,只是上层的权利游戏。

四周在不停地旋转,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构筑的世界轰然崩塌。

心里追寻的那点光亮消失,变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狰狞血口。

";星越,我很抱歉......”

“不准叫星越,叫学长。”旁边的阎墨阴恻恻道,声音冷得像冰。

除了他,谁都不能叫星越。

伊利亚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断噎住,停顿片刻才继续说。

“低等雌虫们虽然会服从高等雌虫的命令,但是对于任何生命来说,他们本能都是向往和平的。要是让他们知道本来可以不用进行这一场场战争,帝国将很难军心的稳定。

帝国需要正当的外敌和战争来稳固统治。”

阎墨发出冷笑。

每在虫族多存活一天,他就越发感到整个虫族从根部散发出来的腐败气息。

高等虫族从肉体、思想等方面对底层虫族进行全方位的压榨,将他们驯化成不会思考,安于现状的奴隶。

如果高等虫族们只是一群会吸血的蛀虫也就算了,偏偏他们在享受无上权利的同时,还拥有着远超低等雌虫的力量。

任何反抗萌芽都消失在暴力压制内,经过上千年的发展,形成了这样畸形的制度。

也就是荣辉会这样以暴制暴的邪教能发展起来。

当然,阎墨并不认为荣辉会的理念就是正确的,他们只不过是一群疯子,荣辉会高层也从来没有把底层虫族看成同伴。

";那全面战争呢?";姜星越的声音颤抖着,";那场死了六成平民,八成军队的战争...也是假的吗?";

全面战争是虫族制度转折点。

也就是因为那场死了太多虫的战争,虫族增加专职繁育的机构,强迫雌虫和雄虫进行交配,并宣传以生育虫崽众多的虫的为荣。

姜星越眼神露出迷茫,他无法接受他从小到大收到的教育是一场谎言。

虫族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战争上。

因为战争,他们才需要不断繁衍!

因为战争,他们才需要接受严格的管理!

因为战争,他们才需要献出自己的一切!

可是战争不存在了呢?

“布里兹家族并没有关于全面战争的秘密记载,那些需要更高的权限才能查阅,不过我能告诉你,不过三百多年前,确实爆发过一场战争,死了很多虫。”

姜星越恍惚地点了下头,心里勉强好受了些,像是找到了一个支点。

伊利亚看着他叹了口气。

统治真相的残酷不是任何虫都能接受的。

而他作为既得利益者者,作为享受战争和高压统治的好处的贵族,是没有资格说抱歉的。

在高等虫族观念中,低等虫族和他们本来就是两个物种,低等虫族生来就是要受到奴役的,他们出生的意义就是为了供养高等虫族。

在姜星越眼中的世界过于光明,这一直是伊利亚所羡慕,现在他不得不戳破这一点。

他视线短暂和旁边的雄虫交换了下,对方的表情见怪不怪,像是早就看透了这点。

伊利亚原本以为,以阎墨偏激的性格会对他的身份和立场还有假好心,冷嘲热讽几句。

谁知,对方却露出笑容,眼神甚至还流露出赞扬,像是对他说做的不错。

伊利亚:“......”

阎墨阁下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读懂了。

自从他醒来后,就发现这位雄虫的性格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变得越来越尖锐,扭曲。

随着对方力量的增长,行事愈发肆无忌惮。

伊利亚原本以为对方是被力量和权利侵染,变得和高等虫族一样看不起低等虫族。

后来发现,对方是连整个虫族都不放在眼里,仿佛不承认是他们的同类。

想到对方生病前和生病后的转变,伊利亚不得不承认。

这位阁下像是一本难读的书,每翻开一页都带着不同的风景,隐含着未知的秘密。

切断了和伊利亚的联系之后,姜星越呆坐着不动,像是变成了石雕僵在原地。

直到阎墨拉起他的冰凉,汗津津的手,他才抬头对阎墨勉强笑了下,碧绿的眼眸莹亮似有泪水盘旋。

“阎墨阁下,我有点不舒服。”

如果战争不是必须的,雌父会不会就不会死在战场上?

他本以为雌父是个战士,雌父牺牲是光荣的,是为了保卫疆土,是为了他们的未来。

可现在,伊利亚告诉他战争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因为要产生牺牲。

那他这些年为什么要努力学习?为什么要考军校?为什么加入驻防军团?

雌虫虽然好斗,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接受自己做无意义的牺牲。

阎墨什么也没说,将这个颤抖的身躯揽入怀中。

他散漫地玩弄着如丝绸般柔顺的金发,哄孩子似得轻轻拍打他的脊背。

其实虫族大部分制度都是在防底层雌虫翻身,高等虫族们需要大量底层雌虫的供养,却又害怕被他们推翻。

为了转移矛盾,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外树立强敌。

当族群面对生死危机时,那些压迫和剥夺就不算什么了。

这原本就是个残酷的世界,也只有姜星越这样的傻子,一直在自己骗自己,在心底抱有希望。

阎墨眼睛阖闭,满意地搂紧姜星越的腰腹,感受着那具身躯滚烫的温度。

就这样慢慢对外界绝望。

直到你的世界只能存在我一个人,只能蜷缩在我的怀里取暖。

星越,其实你什么都不需要,你只要有我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