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象投影在牟轩瞳孔里碎成冰晶，腕间罗盘发出第二声蜂鸣时，西市方向传来三短两长的鹧鸪哨。
沈瑶将冻红的指尖藏进狐毛领口，看着牟轩用匕首割破掌心，鲜血滴在罗盘上凝成青铜色的雾。
\"时间褶皱只能维持半刻钟。\"牟轩将染血的匕首抛给匆匆赶来的于分析师，\"让老任把西市所有的靛蓝布庄盯死。\"
浓雾漫过城墙时，蒋线人正掀翻茶楼的酸枝木桌。
茶汤泼在任接头人新裁的锦缎袍子上，青瓷盖碗在砖地上碎成十七片。
\"你们拿假情报当饵？\"蒋线人攥着任接头人的前襟将他提到窗边，腊月寒风卷着冰碴扑进来，\"知不知道齐家那小子差点剁了我的右手去邀功？\"
任接头人的后腰已经抵上雕花窗棂，他能清晰看见蒋线人袖口暗袋里淬毒的柳叶刀。
三丈外的巷口闪过两道影子——是于分析师带着情报组的人来了，但显然来不及。
\"三百担陈米。\"牟轩的声音裹着青铜雾霭漫进雅间，玄色大氅上的霜花簌簌而落，\"再加两箱盘尼西林。\"
蒋线人的手指猛然收紧，任接头人喉间发出咯咯的响动。
牟轩逆光立在屏风旁，腕间罗盘转动时带起细小的时空涟漪，案几上的茶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流回壶中。
\"牟首领倒是舍得下本钱。\"蒋线人松开手，任接头人瘫软在地剧烈咳嗽，\"但我要现银。\"
牟轩从怀里掏出个鎏金匣子，二十枚雕着牡丹纹的瑞士金瓜子叮咚作响。
沈瑶适时出现在门口，捧着个红木医箱，掀开的绒布里露出半截磺胺药盒。
\"这是订金。\"牟轩用脚尖勾起翻倒的圆凳，金瓜子滚落在蒋线人靴边，\"三日后子时，我要看到齐家粮仓的布防图。\"
当蒋线人抓起金瓜子夺门而出时，沈瑶注意到牟轩垂落的左手在袖中结印。
青铜雾霭里闪过细若蛛丝的光，一枚金瓜子悄然化作齑粉——那是时间标记，只要带着这枚金瓜子，蒋线人未来三日的行踪都会映在青铜罗盘上。
\"你早算准他会要现钱。\"沈瑶替牟轩拢了拢大氅，指尖拂过他锁骨处愈发清晰的暗纹，\"用金瓜子做追踪器，不怕被齐家的鉴宝师识破？\"
牟轩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带着薄茧的拇指按在她跳动的脉搏上。
檐角铜铃被寒风吹得乱响，信鸽振翅声掠过三重屋脊，青铜雾霭里浮起无数金色光点——那是三百枚假金瓜子正在西市流通，每一枚都带着时间异能的印记。
\"真正的杀招在磺胺药盒。\"他低头时呼出的白雾染白了沈瑶的睫毛，\"那批盘尼西林里混着三支狂犬疫苗，贺情报员对犬类过敏。\"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浓雾时，七只信鸽从不同方向飞入城隍庙。
齐信使蹲在飞檐上擦拭佩刀，刀柄的飞鹰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靛蓝色。
他当然不会发现，自己靴底沾着的金瓜子粉末正随着移动洒落，在屋瓦上拼出弯弯曲曲的路线图。
牟轩站在钟楼顶端，看着青铜罗盘上逐渐清晰的脉络。
当第三只信鸽爪间的铜环开始渗出靛蓝液体，他突然将沈瑶拽进怀里——少女发间的莲花香被时空涟漪搅碎，他们脚下的青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剥落。
\"要起风了。\"牟轩的声音混在呼啸的北风里，腕间罗盘突然指向正东。
在那个瞬间，所有带着时间印记的金瓜子同时炸开，千万点荧光如星河倒悬，将整座城池照得宛如白昼。
沈瑶在强光中眯起眼睛，恍惚看见贺情报员的影子映在琉璃瓦上，那轮廓分明是七年前从冰河里捞起她的少年。
而牟轩的罗盘指针正在疯狂震颤，鎏金怀表停摆的位置，此刻竟与贺情报员的住处完全重合。
（星图坐标最终交汇处，冰层下传来机械齿轮转动的咔嗒声——那是比末世更深的秘密正在苏醒）（接上文）
城楼下的欢呼声如潮水般漫上来时，牟轩的罗盘指针正卡在青铜纹第三道凹槽里。
沈瑶突然伸手按住他锁骨暗纹，温热的掌心恰好盖住新蔓延的青铜色分支。
\"你心跳快了三拍。\"少女仰起脸，发间融化的霜花凝成水珠坠在鼻尖，\"贺情报员住处藏着什么？\"
牟轩垂眸看着城墙上跃动的火把，那些用金瓜子荧光标注的密道此刻正被联盟成员迅速接管。
于分析师举着油纸伞在雨中奔跑，伞骨上悬着的铜铃每响一声，就代表一处敌方哨卡被拔除。
\"七年前冰河初现时...\"牟轩突然握住沈瑶按在锁骨的手，带着她指尖划过暗纹脉络，\"贺云深是第一个发现时间裂缝的异能者。\"
欢呼声骤然拔高，二十辆改装雪橇车拖着战利品冲进城门。
齐信使的佩刀被钉在城楼旗杆上，刀柄的飞鹰纹正在渗血——那抹靛蓝在月光下泛起诡异的荧光，竟与牟轩罗盘的青铜雾霭产生共鸣。
沈瑶突然踮脚凑近，发梢扫过牟轩染霜的睫毛：\"你故意让贺云深拿到狂犬疫苗？\"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对方腕间罗盘，\"他过敏发作时的时空波动，是不是能激活...\"
未尽的话语被突如其来的烟花打断。
三十六个橙色信号弹在夜空炸开，拼出联盟的玄鸟图腾。
任接头人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冲上来，怀里抱着半人高的密函匣子，每道火漆封印都在月光下泛着青铜光晕。
\"首领！
西市十七个暗桩同时传讯！\"他激动得山羊胡都在颤抖，匣子里的情报像雪片般涌出，\"齐家粮仓的守卫换防规律、地下冰窖结构图、还有...这是？\"
沈瑶眼疾手快接住飘落的绢布，上面用靛蓝染料画着古怪的机械结构图。
牟轩突然扯开大氅，露出锁骨处完全成型的青铜罗盘印记，那些暗纹竟与图纸上的齿轮完全吻合。
\"这是时间锚点。\"他屈指弹在檐角冰凌上，清脆的碎裂声里混着机械转动的咔嗒响动，\"贺云深比我们早十年见过这个图案。\"
庆功宴的喧嚣漫上钟楼时，沈瑶正把热姜汤灌进鎏金暖手炉。
牟轩靠在铺着白虎皮的太师椅上，锁骨处的暗纹被酒气蒸得发亮。
于分析师举着放大镜研究机械图，镜片突然被飞溅的酒液打湿——是喝醉的齐信使在表演刀劈冰柱。
\"这齿轮组和蒸汽时代的差分机原理相通。\"于分析师激动得打翻砚台，墨迹在图纸上晕开成星图模样，\"但核心动力源的位置...首领你看！\"
牟轩突然将酒盏按在图纸某处，琥珀色的液体恰好填满齿轮凹槽。
沈瑶嗅到熟悉的莲花香从窗缝钻进来——那是她特制的安神香，此刻却混着淡淡的狂犬疫苗气味。
\"贺情报员来了。\"她突然将暖手炉塞进牟轩掌心，青铜暗纹遇热泛起红光，\"他在用过敏反应抵消时间标记。\"
木门被寒风吹开的瞬间，二十盏气死风灯同时熄灭。
贺云深裹着灰鼠皮斗篷立在门口，左手握着半截冰凌，右手掌心躺着三支空疫苗瓶。
他靴底的冰碴正以诡异的角度折射月光，在青砖地面拼出机械齿轮的投影。
\"牟首领好算计。\"他摘下兜帽，锁骨处赫然也有青铜暗纹，\"用我的过敏反应做诱饵，既定位时间锚点，又验证了机械图的真伪。\"
沈瑶突然掀翻酒案，滚落的青梅酒在青铜雾霭里凝成冰珠。
她认出贺云深眼尾那道疤——七年前冰河救她时被冰锥划伤的痕迹。
但此刻那疤痕正在蠕动，皮下隐约可见金属光泽。
庆功的喧嚣从楼下飘来，任接头人带着醉意的《破阵乐》唱得荒腔走板。
牟轩腕间罗盘突然发出蜂鸣，贺云深锁骨暗纹竟与图纸上的齿轮同时开始转动。
在某个瞬间，沈瑶看见两人瞳孔里映出相同的青铜星图。
\"你们共享时间印记？\"她突然拔出藏在袖中的冰锥，锋刃对准贺云深咽喉，\"七年前根本不是意外...\"
爆炸声打断质问，城西粮仓方向腾起靛蓝色烟柱。
贺云深在气浪中后仰，斗篷里滑出半截青铜罗盘残片。
牟轩拽着沈瑶扑向白虎皮软榻时，看见那残片上的牡丹纹正与自己怀里的金瓜子完美契合。
\"小心暖气管！\"贺云深突然甩出冰凌击穿墙壁，隐藏的蒸汽管道轰然炸裂。
沸腾的热水在接触空气瞬间结成冰晶，与分析师珍藏的机械图纸在冰雾里悬浮成三维立体图。
牟轩在翻滚中护住沈瑶后脑，腕间罗盘擦过冰晶发出刺耳摩擦声。
当冰雾散尽时，贺云深早已不见踪影，唯留地板上用冰碴拼出的警告：齿轮已启，锚点将现。
庆功宴的欢呼仍在继续，喝醉的联盟成员们谁也没发现，钟楼顶端的青铜瓦当正在悄无声息地风化。
沈瑶趴在牟轩胸口，听见他心跳频率与冰层下的机械声渐渐同步。
\"你早知道他身份。\"她伸手抚摸牟轩锁骨处愈发灼热的暗纹，\"当年救我的人...\"
牟轩突然低头封住她的唇，带着冰渣的吻混着血腥气。
楼下传来齐信使劈碎最后一块冰柱的喝彩声，而他们背后的青铜屏风上，两道纠缠的暗影正缓缓拼合成完整的罗盘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