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弛打开房门，见是丁振武手里拎着一个装着几个餐盒的塑料袋儿站在门外，不过，丁振武情绪明显有些不对，他把塑料袋儿递给张弛，也不说话，走进门内，换好拖鞋后，直接向客厅里走去，闷闷不乐地坐到沙发上，正在卫生间里洗漱的陈敬探出头来，看了看眼神儿有些发直垂头而坐的丁振武，他和张弛对视了一下，快速把脸擦干，从卫生间里出来，进了客厅，也在沙发上坐下，张弛把塑料袋儿里的餐盒掏出来，放在茶几上，又拿起一副筷子递给丁振武，丁振武摇头说：“我不饿，你们吃！”陈敬冲张弛使了个眼色，张弛便不再劝，和陈敬各自打开一个装着小米粥的餐杯，就着包子吃喝起来，丁振武肚子里咕噜了两声，坐直身子，拿起那副筷子，夹起一个包子，几口就吃进了嘴里，突然被噎住，用一只手拍了拍胸口，张弛急忙打开剩下的那杯小米粥，放到他面前，丁振武拿起来，喝了一大口，终于把那口包子顺了下去，他放下餐杯，分别看了看张弛喝陈敬，忍不住地问道：“你们确定，那人是我师父？”张弛和陈敬都没开口，却不约而同地点头，丁振武把手中的筷子扔到茶几上，十分生气地对两人喊了一句：“不可能！”
张弛起身，去自己的卧室里把手机拿了出来，打开相簿，点击放大了一张图片，把手机递向丁振武，丁振武犹豫着，不敢伸手去接，张弛把手机放到他身前的茶几上，丁振武低头看向那张照片，只见几头狼和狐狸躺卧在雪地上，已经死掉，丁振武眨巴着眼睛，伸手在那张照片上划动了一下，下一张照片出现在屏幕上，是一头狼胸腹部一个小孔的特写，丁振武手指加快速度，把剩下的照片都看了一遍，然后像被手机烫到了手一样，一下子把手缩回去，本来因为生气而瞪大的眼睛突然暗淡了下来，张弛咽下嘴里的包子，对他说道：“我问他你师弟毛知文是谁害死的，他没回答，左边肩膀上挨了我一枪，如果不是老大，前晚在那个村子里，结果难料！”陈敬插口道：“你师父身上的臭气不次于乌家老大，说明他拜在了乌家哥俩的门下，他们这一门的人，不放干他们的血，死不了，我们第二天早上去他滚下去的那座山的山脚下查看了一番，除了几个脚印儿外，啥也没有，你要是在担心他的死活话，那你大可放心！”陈敬的语气有些不善，丁振武却像没听出来一样，把身子靠在了沙发上，闭上了眼睛，陈敬看着他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把夹在筷子上吃了一半儿的包子扔回到餐盒里，起身离开客厅，到了门口，他又开口道：“下次再见到他，不是他死就是我死，你丁振武掂量着办！”
早上，孙志成接到干爹吕洞国的电话，满心不情不愿地开车从省城赶回山庄里，当他上到别墅二楼时，便立即屏住了呼吸，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就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他心里暗暗琢磨：”这味道，除了臭之外，怎么还有一股子死人味儿？我操他大爷的，以前是呛鼻子，这回连眼睛都辣得睁不开了！”孙志成正要转身跑下楼去外面喘口气，一间卧室的门打开，干爹吕洞国的那位二师父站在门口看着他，一双眼睛里，眼神儿十分阴冷，孙志成把手里拎着的提包向他扔了过去，对方却一动不动，任凭提包掉在他的脚前地板上，孙志成冲他说道：“按照你们要求的都买了，一样不差！”说完这句话，他就向楼下迈步，猛听得后面传来两声脚跺在地板上的声音，没等他回头，一团黑雾已经把他包裹住，接着一只张开的手掌按在他的脸上，孙志成感觉整张脸像是被那只手掌吸住了一样，本来就感觉胸腔里空气不够用的他，一下子连呼吸都不能了，他伸出双手抓住脸前的那条胳膊，向外扯去，对方按在他脸上的那只手一用力，孙志成的整张面皮被向前拉伸，他急忙收回自己拉扯着对方胳膊的力量，心中虽然念头转个不停，却无法可想，终于眼前一黑，脚底一软，倒在地上。
一股熟悉的给死人上供的那种香的味道，把孙志成刺激得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他缓缓睁开双眼，发觉眼前一片昏暗，他的脑子里好像是空白的，一时想不起发生了什么，费力地扭了扭脖子，孙志成慢慢地反应过来，他此刻正躺在一个房间里的地板上，记忆一下子涌进他的大脑里，“轰”地一声，冲击得脑子像要炸开一样，想起那只吸住自己脸的手，孙志成双手用力支撑在地板上，想要翻身坐起来，身子却不听使唤似的，任凭他怎么努力，却就是起不来，鼻子里却又闻到了那股让他深恶痛绝的臭味儿，心里一激灵，两眼向四周看去，昏暗的房间里，那张大床上，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在床头柜上，有两根点燃的蜡烛，火苗一跳一跳的，一尊不大的神像靠墙摆着，那个神像奇形怪状，有好几条胳膊伸在身前身后，一个人盘膝坐在地上，正对着床头柜上的那尊小神像，两只手里拿着一根被点燃的香，在神像的身前画来画去，孙志成一眼就认出，这人正是把自己弄昏过去的姓乌行二的，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自然就是少了半条胳膊成天棍子不离手身上臭气熏天的乌家老大了。
孙志成晃了晃头，又伸了伸腿儿，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好像恢复了一些，就向墙边慢慢挪动着身体，费了一番力气，终于靠着墙坐了起来，他的左侧一米多远，就是这间卧室的房门，孙志成眼睛盯着乌家老二的背影，身子向左一点一点儿蹭，正要抬手去门的拉手，乌家老大右手一抬，向后一甩，孙志成的脑袋左边墙上，一根木头胳膊的一端深深地钉了进去，另一端由木头削成的手在他的眼前兀自颤动不已，孙志成霎时呆住，乌家老大开口说道：“你最好乞求老天保佑，我哥一会儿能醒过来，不然只好拿你来炼药救他的命！”说完，他从身上不知什么地方掏出了一个小玻璃瓶，放在床头柜上那尊小神像前面，嘴里叨叨咕咕地念着不知道是什么咒语，接着把小瓶的瓶塞打开，在手心里倒了一些，把手心在两根蜡烛的烛火上分别烤了一会儿，向小神像上抹去，一种让人无法忍受且内心里会十分抗拒的味道蔓延在卧室里面，孙志成呕了一下，接着便吐了起来，等他终于止住，抬头正好看见乌家老二已经从地上站起，手里拿着那个小玻璃瓶，对着躺在床上的自己哥哥的脖子上倒了几滴，用手轻轻地涂抹均匀，然后把小瓶子里剩下的那些，一股脑地都倒进了他哥哥的嘴里，他盯着床上的那张脸，见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转头便向孙志成看过来，对他说道：“看来这些存货还真是不够，那就只好你来凑凑！”说完，就向孙志成走过来，孙志成靠在墙上，身体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自己身上仍然没有力气，就瞪着眼睛，看向已经站在他身前的乌家老大，有气无力地问道：“你这么做，我干爹知道吗？”乌家老大冷笑一声，却不答话，伸手就向他的胸前抓来，床上本来一动不动的乌家老大，突然呻吟了一声，乌家老二缩回手，回身走到床边，看着他哥已经睁开的眼睛，抬头向上，双手也高高举起，张着嘴，闷嚎了一声，接着头也不回地对孙志成说道：“看来老天爷还不想你死！”
没等张弛和陈敬，丁振武就像他来时那样，闷着头，就出了门，张弛和陈敬见他那副样子，知道就算把他拽回来，他的心里也还是转不过那个弯儿，不如让他自己去消化一下这件有关他师父的令他难以接受的事情，两人商量了一下，张弛便给巴队长拨了电话，把丁振武的情况跟他说了说，巴队长听完，微微叹息了一声，对张弛说道：“我会找他聊聊，不过，能不能过去这道坎儿，还真得看他自己！”张弛问了一下他脸上的伤情，巴队长答道：“不碍事！多亏了那谁......陈先生的药丸儿，不光我，大程子和吴大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张弛又说了几句，正要挂断电话，巴队长说道：“处里又接了一个案子，看我们现在的情况，这次可能又得你们队的人上了，我刚从处长那里回来，他正等着你们呢！”
等张弛和陈敬两人急匆匆到达一队的办公室里时，处长正等在里面，崔可行、李树还有张成龙都在，丁振武从张弛家里出来后，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不过处长并没有问起他，估计巴队长把这次跟魏见山还有乌家哥俩交手的整个经过都跟他做了详细的汇报。看见张弛和陈敬进来，处长对他俩示意了一下，当先从办公室里走了出去，两人便跟在他身后，向处长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进去后，处长让他俩随便坐，沏了两杯茶，放到他们面前，自己也坐定后，看着他们，却不说话，张弛拿起茶杯吹了吹，又把茶杯放下，问道：“处长，什么案子？”处长皱了皱眉，说道：“咱们先说说丁振武，自从他师父和师弟出事儿后，他的心就乱了，成天在外面乱跑找他的师父，这回你们和魏见秋还有乌家哥俩交了手，他恐怕会接受不了他师父投靠那哥俩的事实，丁振武对他师父魏见秋感情很深，你们觉得，他会不会也随着他师父走上一条难归的路？”
张弛和陈敬互相看了看，张弛想了一下才开口答道：“处长，丁振武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他师弟毛知文到底是怎么死的，可不管是乌家哥俩哪个动的手，他师父魏见秋把自己的徒弟弃之不顾这件事儿，丁振武在心里接受不了，我相信丁振武想找到他师父，就是想问他一句话而已。”处长把身子向后一靠，叹息了一声，说道：“我能理解丁振武的心情。魏见秋，鬼见愁，这人，心思藏得真深，这么多年，连他的老朋友巴队长都晃了眼了！”说罢，摆了一下手，看向两人，开始介绍起要办的案子。
“这个组织，上下人员构成很严密，借着传教的名义，在辽省的乡镇大量发展教徒，教主姓黄，男性，叫黄生云，原本在辽中一带务农，后期经商，在全国各地都跑过，年纪在四十五岁左右，他前年从从外省返回辽省，身边还带了几个人，先是回到了自己家所在的镇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很快就让那个镇子上的还有周边的村子里的很多人入了他的教里，哦，对了，他创办的这个教，名字就叫“黄老父教”，入了他的教的人每天必须对着他家的方向跪拜念经，经文也是印刷成册发到教徒手里的，教徒当着他的面，必须称他为“老父”，他借着几个手下的帮助，用给教徒看病消灾，保佑平安为名敛了不少钱财，半个月前，当地的公安人员去他的传教场所依法对他的传教行为进行取缔，他的信徒突然像发疯了一样对公安人员进行袭击，当场打伤了好几个，按上报给咱们的卷宗上的内容看，这个黄生云和他手下那几个人应该用了什么控制人思维的邪术，那些袭击公安人员的教徒打完人后，当场就人事不省，等在医院里经过医生的救治，醒过来后，人却都疯了，黄生云和几个手下当场趁乱跑掉，不多，已经有内线消息传过来，他们并没有往远走，还在辽中一带的农村里。喏，这是他们的经文手册，上面写得乱七八糟，驴唇不对马嘴，竟然还有人信！”
张弛和陈敬接过处长递过来的两本手册，翻看了一下，处长说道：“你们一会儿就出发，我把地址发到张弛的手机上了，到那儿后，打这个号码，他会告诉你们黄生云和几个手下可能的藏身之处。”
张弛和陈敬回到办公室，叫上了崔可行，三人从办公楼里出来，到了停车场上了车，张弛刚把车开出大门，一辆车速度很快地从他们车旁边开进了公安厅的院子里，张弛回头瞅了一眼那辆车，对陈敬说了一句：“丁振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