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菈和莉莉娅各自思考着该说什么才好,此时梅林悠哉地说道:“哎~兰斯洛特,你明明和哥哥很像啊。”
该说姜是老的辣吗?梅林毫不客气地问了连听的人都会犹豫的问题。
不知该说他厚脸皮还是不知羞耻,又或者该说他深思熟虑。兰斯洛特不明白梅林在想什么,但总之他并没有感到不愉快。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我们全都像父亲。由于我太像父亲,太不像哥哥们,所以他们甚至无法把我赶出家门。”
“啊~说得也是,贵族的私生子根本一目了然。既然如此,不如当成亲生儿子养在宅邸里,这样还比较好。”
虽然梅林的语气很露骨,但对兰斯洛特来说这样反而轻松。要是对方同情或顾虑自己,反而会令他无所适从。就这点来说,梅林的提问或许算是救了他。
“总之,我就是这么被?潘德拉贡家疏远。如果跟我一起跨过?潘德拉贡家的门槛,今后就别想跟?潘德拉贡家有任何往来,要重新考虑的话就趁现在。”
结果,兰斯洛特没有和任何人对上眼,这么说道后,继续吃起自己的餐点。
兰斯洛特对自己的出身多少感到自豪。他知道自己生在得天独厚的地位,而因为这个出身而获得的东西……魔力、教养、剑术,全都是他引以为傲的资本。
然而,他没有应该作为地位基础的血统。这点他也深有自觉。
他被小心翼翼地养大,尽管被要求和兄弟一样,却确实感受到无法填补的鸿沟,然后,每次照镜子时,自己的眼睛都在嘲笑自己的血统。
他以自己为傲,同时嘲笑自己。
他以家族的名号为傲,但总是隐约觉得,那原本是自己不被允许拥有的名号。
兰斯洛特抱着矛盾,默默动着刀叉。
他将刀子刺进柔软的鱼肉,不用太大力气剑刃就陷了进去,切开鱼肉。
尽管如此,他的手指却莫名用力。
兰斯洛特带着像是期待有人会说些什么,又像是希望没人会说些什么的心情,将叉子刺进鱼肉。
“如果会吃不起饭,我也会考虑和你断绝往来。”
在兰斯洛特将叉子送进嘴里之前,阿格尼干脆地这么说道。
听到阿格尼语气平淡的这句话,兰斯洛特眨了眨眼……然后笑了。
“把宅邸的粮仓清空,或许也别有一番乐趣。”
阿格尼的嘴角也浮现笑意,继续用餐。他似乎想吃得比说话还多。
“看到像你这样的怪物时,那些人究竟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真令人期待。”
兰斯洛特开心地笑着说道。
“不过,关于吃饭这件事,他们肯定会露出嫌恶的表情。但那也只会让我感到愉快。”
那些疏远自己的人,看到阿格尼时想必会大吃一惊。光是想到这里,就让他感到痛快。
最重要的是,就算被疏远、被嘲笑,只要那里有另一个怪物,他就不会在意那些事。
“喂,你可别太嚣张哦?别以为粮仓就会了事。你家的酒窖也会被清空,你最好先做好觉悟。”
“我已经是老头子了,事到如今就算跟贵族有交情,到了那个世界也派不上用场。既然如此,不如跟随比较有趣的人。啊,不过要给我甜食哦。我很期待贵族大人的点心。”
莉莉娅也哈哈大笑地这么说,梅林也开心地这么说,兴奋地将叉子伸向甜食。
“……呃,铠甲还需要调整吧?既然如此,就得雇用我吧?”
“是啊,没错。”
听见希菈这么说,兰斯洛特也放松表情点头。
“那就没办法了,我也跟去吧。”
希菈也一脸若无其事地这么说,嘴角浮现笑意。
……是杞人忧天。
兰斯洛特甚至搞不清楚自己在担心什么,但知道一切都是杞人忧天。
结果除了兰斯洛特以外,其他人都是一些好事之徒或滥好人。
看到他们做出这种只考虑自身利益的话,只能说是愚蠢的选择,兰斯洛特笑了。
自从懵懂无知的幼年时期以来,这次返乡似乎会很愉快。他这么心想。
结果,造访?潘德拉贡家的时间决定在后天。
莉莉娅即使过了一晚,酒还是没有醒,带她去?潘德拉贡家令人犹豫,但放她一个人又令人犹豫。无论事实如何,莉莉娅都是[圣女]。圣都拥有与王都不同的权威。莉莉娅光是独自待在那里,应该就能避免许多纷争与争执。而且如果莉莉娅也加入纷争,那就更令人放心了。
另外,就算不考虑莉莉娅,一行人也还没完全消除旅途的疲劳。
在宽敞的旅馆房间中,比起睡觉更想吃东西的阿格尼似乎找来了外带的三明治,默默地解决掉应该有好几人份的餐点。
另一方面,比起吃饭更想睡觉的兰斯洛特在床上,来回于浅眠与浅醒之间。为了恢复肉体与精神的疲劳,他打算睡一整个上午。
另外,梅林在窗边保养法杖,同时做日光浴。从他偶尔会打瞌睡来看,或许上床睡觉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三人同房的理由非常单纯,因为旅费快用完了。
阿格尼以前在赫菲斯托斯城想卖掉内脏与手脚,但最后因为遇见莫德雷德与一连串骚动而作罢。
只要回到?潘德拉贡家,兰斯洛特应该能在某种程度上自由拿钱出来。但是现在还不能那么做。
莉莉娅带来的钱早就因为至今的旅途与她的酒钱而消失,梅林也像夜逃般离开,所以似乎没有带多少钱。不过也有可能藏在某处就是了。
希菈就不用说了,小孩的零用钱根本无法支付好几次住宿费。
结果,反正只有一、两天,所以兰斯洛特也允许三人同房。
“我出去一下。”
终于,阿格尼似乎把三明治全部吃光,小声留下这句话后离开房间。大概是去武器店、餐厅、药店,或是收购内脏的店吧。
兰斯洛特判断无论他去哪里,自己都不需要跟去,于是再次坠入梦乡。
如同兰斯洛特的预料,阿格尼造访了位于小巷内的昏暗店家。
这里是收购内脏的店。
依照?潘德拉贡家的状况,很有可能在拿钱回来前就被赶出去,或是被迫逃走。既然有机会拿到钱,最好趁早行动。阿格尼如此判断。虽然单纯只是没钱买武器与午餐。
“有开啊。”
毫不犹豫地打开店门后,眼神混浊的店员从昏暗的店内走了出来。
“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需求?”
“我是来卖的。现在什么东西好卖?心脏吗?”
阿格尼若无其事地这么说,店员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会来这间店的人,都是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拿到钱的人。
而且,会来这间店的人,大多都是第一次来。没有第二次。
因此,通常来到这里的客人,应该会更害怕、更畏缩,或是被放弃与疯狂侵蚀。
然而,阿格尼看起来完全不像那种人。他问起内脏的行情,态度轻松得像是在面包店买面包一样,店员不禁感到惊讶。
……店员感到惊讶的同时,也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这个人,于是开始回想。
然后——
“……啊!你是阿格尼!”
店员露出惊讶、喜悦、厌恶等情绪混杂的复杂表情这么说,阿格尼也露出复杂的表情,点了点头。
“你还记得我啊。”
他不可能不记得,这种客人。
毕竟阿格尼是这种店的[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