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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一片蔚蓝。

一名男子没有抵抗朦胧的意识,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只是漫不经心地望着映入眼帘的天空。

远方传来鸟鸣声,除此之外听不见任何声响。

地面被瓦砾吞噬,一片死寂,生命气息十分遥远。

一阵带着烧焦味的风吹过,吹动男子的头发。

……好冷。

“啊,我还活着。”

男子闭上漆黑的眼睛,半埋在自己筑起的魔物尸体与瓦砾堆中。

手臂被砍断,脚被瓦砾压烂,腹部被撕裂,已经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视野染上鲜血,模糊不清,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

阿格尼,拜托你,一定要活下去。

唯有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

听着在脑中回荡的可爱声音,意识逐渐远去,心中只有悔恨,即将沉入死亡深渊时……突然——

被拉了回来。

那个将本应逝去的生命拉了回来,将即将消逝的意识拉了回来,唤回错乱的感觉,侵入肠子之中。

身体从内侧被侵蚀的可怕感觉。

自己被重新改造的恐惧。

接着疼痛复苏,热度复苏,视野复苏时。

在那里的是应该在那里,应该保护的人。

阿格尼从噩梦中惊醒。

故乡消失的那一天。

相信的事物崩坏的那一天。

被迫体认到努力毫无意义的那一天。

面对魔物军团这个难以置信的可怕敌人,一起锻炼的伙伴们的惨叫,自己应该保护的城塞陷落。

最重要的是,自己最想保护的人因为自己而死去的事实。

这一切束缚、侵蚀着阿格尼。这是他看过无数次的噩梦,但绝对无法习惯。

心脏像发狂般剧烈跳动,身体深处冰冷无比,不知不觉间变得僵硬的身体嘎吱作响。

或许是身体紧张状态的反应,[那个]在体内开始暴动。

伴随着疼痛,阿格尼终于认知到这是噩梦,再次躺下。只要安静休息,[那个]就不会给予疼痛。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想睡觉。因为阿格尼充满仿佛世界在旋转的晕眩,以及轻微的呕吐感。

……不只是噩梦造成的紧张,还有药物的副作用。

战斗开始前服用的强力止痛药和兴奋剂,还有战斗结束后喝光的强力安眠药,有太多可能的原因了。

不过,虽然副作用让他感到痛苦,但没有疼痛的感觉,已经算幸运了。

阿格尼握了握手,确认手能自由活动。

再生似乎已经结束了。在止痛药失效前就解决战斗,让阿格尼松了口气。

接下来只要睡到副作用消退就好。

阿格尼感觉到那个在自己腹内蠢动,同时逐渐安分下来,于是再次闭上眼睛,投身于睡眠的深渊。

这个世界存在着被称为[魔虫]的东西。

那既是生物,同时也是魔法,看似有实体,却又不存在于任何地方。

无论如何,那肯定是使用禁忌魔法创造出来的产物。

魔虫会寄生在人类身上,吞噬魔力,如果魔力不够,就会吃掉宿主的肉体。相对的,会给予宿主难以估计的恩惠。

像是恶魔般的破坏力,超越人类智慧的头脑……或是惊人的恢复力。

寄生在阿格尼身上的魔虫,赋予宿主超强的恢复能力。

就算手脚被砍断,十秒后也会再生到可以活动的程度;就算腹部被切开,内脏受到损伤,只要闭上眼睛忍耐疼痛,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因此,阿格尼是不死之身。

没错。

他只是个拥有不死之身的平庸人类。

调整好呼吸和心跳后,阿格尼站了起来。站在魔物尸体和瓦砾堆上,冷风抚过他的头发。

他眺望天空,耀眼的夕阳让他眯起眼睛,最后,他踏着摇摇晃晃的脚步,朝城镇走去。

为了寻找今晚的落脚处……更重要的是,为了觅食。

前天深夜到昨天凌晨,穆鲁特遭到魔物袭击。

穆鲁特是座小城市,位于艾欧尼亚王国的边缘,严格来说比较接近边境。

没有特别的产业,人口也不多。硬要说的话,就是周围的土地很平坦,容易开垦。虽然只是座小城市,但值得一提的是,它位于王都到圣都的路途中。

因此,穆鲁特作为驿站城市,获得了一定的利益,现在也还存在。

不过,终究只是座小城市。没有充足的兵力,也没有高度的魔法结界。

尽管最近魔物军队已经不稀奇了,但这座小城市还是遭到魔物袭击……从以前到现在,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对抗魔物的是驻扎在穆鲁特的士兵,以及碰巧在城里的佣兵们。

由于现在是与魔物不断交战的时代,以佣兵为业的人也不少。阿格尼自己也是流浪的佣兵。

就这样,临时凑成的士兵们挺身保卫穆鲁特。

面对魔物军队,战力明显不足。很明显会输。

不过,只要撑到其他城市派兵支援就好。人类们抱着一丝希望……挺身而战。

最后,穆鲁特守住了。

……绝对不是因为有援军赶到,也不是因为有上天相助。

只是——

因为现场有个不死之身的男人。

……

“小哥,你真会吃啊。”

在旅店的餐厅用餐时,有人向阿格尼搭话。

阿格尼瞄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眼,对方应该是佣兵。那个男人身穿不属于艾欧尼亚王国士兵的粗野铠甲,腰带上挂着一把粗犷的单手斧,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站在那里。

男人的单手拿着餐盘,他应该是想和自己并桌吧。阿格尼这么推测,把桌上的餐具集中到一边,男人果然一边道谢,一边把餐盘放到桌上,在阿格尼对面的位子坐下。

“谢谢……话说回来,小哥你真会吃啊。虽然我也是个大胃王,但可吃不了这么多。”

男人也开始用餐,同时看到摆在阿格尼面前的盘子数量,瞪大了眼睛。

摆在阿格尼面前的有香煎野草、整只烤鹿腿、水煮土豆、豆子汤、炖河鱼、炖根菜……以下还有许多料理。虽然称不上豪华,硬要说的话,全都是朴素的料理,但分量非比寻常。男人会惊讶也是情有可原。

“嗯,我平常都吃这么多。”

不过,对阿格尼来说,分量非比寻常的餐点是不可或缺的。

……肚子里的魔虫在蠢动。

没错。寄生在阿格尼体内的魔虫会抢走阿格尼吃下的食物,借此储存魔力。

而魔虫储存的魔力,会用来让阿格尼的肉体再生。

对阿格尼来说,进食就是喂食魔虫。

如果再生能力消耗得比喂食的魔虫还多,魔虫就会失控,从内侧开始啃食阿格尼的肉体。

为了避免那种比被魔物折磨更难忍受的痛苦,阿格尼只能大量进食。

“你吃这么多不要紧吗?”

不要紧。

男人担心地这么问的时候,阿格尼肚子里的魔虫也在蠢动,抢走阿格尼吃下去的东西,转换成魔力。

事实上,阿格尼并没有那么饱。由于吃下去的东西马上就会被吃掉,他反而经常为不管吃多少都无法满足的饥饿感所苦。

“不要紧的……只有钱包而已。”

“哈哈,你吃得这么多,也是当然的。”

男人开着未必是玩笑的玩笑,在他眼前笑着。阿格尼也微微扬起嘴角。

然而,阿格尼发现了。

“你的手……是因为昨天的魔物袭击吗?”

男人吃饭时的左臂缠着绷带但就算隔着绷带,他也看得出来。

手肘以下的部分都不见了。

“是啊。我遇到的魔物里有个力气大得夸张的怪物,手臂直接连小圆盾一起被砍断了。”

男人说完后开朗地笑了,但就算不愿意,阿格尼也能感觉到他是在强颜欢笑。

“这样啊,昨天才发生的事吗?不,我被砍断手说不定是前天的事。”

“……真是场灾难。”

阿格尼犹豫着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只说了句老套的话。他不是那种在这种时候能说出体贴话语的人。

“在这种世道,只要当佣兵,总有一天会遇到这种事。小哥你也要小心啊……不过,这次光是打输还能活下来就已经够好了。”

男人挥了挥消失的手,笑了。阿格尼默默点头,同意男人的话。

身为打输的同胞。

不过,也身为立场压倒性不同的同胞。

两人再次开始用餐,沉默暂时充斥现场。

男人突然低语。

“……虽然不该说这种话……不过,我们为什么能赢呢?”

男人的话让阿格尼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他做出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的结论,默默地继续用餐。

就在此时。

突然响起刺耳的钟声。

那是通知魔物来袭的钟声。

“该死,第二波吗!?都打倒那么多了,居然还有啊!我们这边已经没剩多少能战斗的人了啊!”

男人在眼前慌张时,阿格尼以惊人的气势清空盘子。

他草草咀嚼吞下食物后站了起来。

“喂,你要去哪里?”

男人对摇摇晃晃离开桌边的阿格尼背影喊道,像是在责备他逃跑,又像是自己也想这么做。

“去战斗。”

以极为自然的态度离开餐厅的阿格尼,脚步中没有赴死的觉悟与悲壮,却带着明确的意志。

“别去!会死的!至少等骑士团来支援之后再出去,不然只是白白送死!?”

这次男人纯粹是担心才大声喊道。

阿格尼将货币放在餐厅的柜台上,回头说道:“不用担心,我这条命不值钱。”

尽管表情僵硬,阿格尼仍浅浅一笑。

“毕竟这是我的唯一优点。”

笑容中,只有漆黑的眼眸带着自暴自弃与放弃的阴暗。

魔物的气息从黄昏的彼方逼近。

数量不算多。前提是正常运作的都市迎击。

在前天的突袭中防卫力被大幅削弱的穆鲁特,面对从黄昏逼近的魔物群,很难说能平安的渡过难关。

站出来保护穆鲁特的,是伤势相对较轻的士兵们,人数绝对不多。佣兵们比士兵们更现实,能动的人都逃走或躲起来了。

看着这次真的做好死亡觉悟的士兵们,阿格尼从怀里随意掏出几颗药丸,放入口中。

他灌了口酒将药丸吞下去,用手背随便擦擦嘴角。

然后拔剑,迈步向前。

在周围的人怀疑阿格尼疯了时,他踏着稳健的步伐。

走向愚蠢至极的最前线……魔物群的正前方。

阿格尼无所畏惧。

因为他是不死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