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孟听枫回答他。
本以为浦弘会欣喜不已,或是兴奋激动,却没想到他先是一怔,随后懊恼地转过身去,口中念念有词。
离得远了些,孟听枫听不真切,上前几步侧耳细听,这才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早知如此,我根本就不该……”浦弘懊恼地叹道,“若是惹了她厌烦,我又该怎么办,那书上并未写出这一点啊。”
孟听枫好奇地探出脑袋:“什么书?”
眼角余光处赫然出现一张净白的小脸,浦弘的脸骤然变红,他狼狈地挪开目光,喉结轻轻滚动。
见他不答,孟听枫心中的好奇愈发浓重,立时追问道:“浦将军方才说的,是什么书?”
少女的樱唇一开一合,像极了红透的茱萸,任人采撷。
浦弘挪开目光,身子变得僵硬无比,断断续续地道:“只是一本,一本教授兵法的书罢了,你不会爱看的。”
想要以此结束这个话题。
但孟听枫一肚子坏水,看着浦弘与方才强硬冷淡的形象判若两人,哪能轻易放过他,便故意道:“哦?那真是太巧了!”
她轻盈一跳,顺势握住浦弘的手臂,故作惊喜道:“我平日里最想研读一番那些教习兵法之书,却总是一知半解。
“如今与浦将军当真是如遇知音,若浦将军不弃,可否将那书拿来,我们一起看看?”
浦弘猝不及防撞进那双盛满促狭的眸子里。
微微一笑,他哪能看不出她的坏心眼。
只好无奈地交代:“其实,那不是什么兵法,而是,而是一本教授如何追求女子的书籍。”
原本只想逗弄他一番的孟听枫闻言一愣,反倒惊奇地看着他。
看着看着,浦弘面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热意又渐渐浮了上来。
“所以方才,你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也是书上教的?”
浦弘微蹙眉头:“怎会……方才,是我心绪不宁,才会变成那副模样,是不是吓到你了?
“我,是我的错。”
瞧见他自责,孟听枫便懂见好就收,若是再说下去,浦弘只怕是要连夜写下一篇认罪书了。
“不会,”孟听枫笑着道,“只是觉得,很少见到那样的你,感觉十分新鲜罢了。”
十分新鲜……
浦弘不知又想到了些什么,神情一时间有些飘忽不定。
“怎么了?”孟听枫问道。
浦弘回过神来,“无事。只是,若你往后看见更多不一样的我,该怎么办?”
说着,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捏成拳,颇有种紧张窘迫之感。
他年少时曾背负血海深仇,为此手上沾满鲜血,从那时起,他便知道自己不会是一个多么良善之人。
但直到进入军营,成为人人景仰的好将军,他又不得不带上和善的面具伪装自己。
伪装久了,所有人都以为他就是面具的那副模样。
可殊不知,一旦将面具取下,他又是一个多么冷漠的人。
孟听枫眨眨眼睛,想了想后问道:“那你会伤害我吗?”
她说着,更凑近了一步,带着独有的清香缓缓贴近浦弘。
闻言,浦弘微微瞪大眼睛,立即道:“当然不会!”
他便是被人下了药,也绝不会拿起自己的剑,对着自己心爱之人。
“那不就好了?”
“什么……?”
浦弘怔愣着,没能回过神来。
“我说,无论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要你是你,并且你不会伤害我,那我便不会介意。”孟听枫专注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
嘴唇缓缓翕动,浦弘面色有所动容,正要说些什么,眼前的少女又恢复成那不正经的玩笑模样,指了指屋外阴沉的夜幕。
“时间不早了,浦将军回府的时候,路上小心。”孟听枫一边轻笑着站上楼梯,一边回身朝他摆摆手,“再会,浦将军。”
“可我……”还有话要说。
但少女似乎困极了,打了个哈欠之后眼角溢出泪来,提着裙边迫不及待地就上了楼。
唯余一道寂寞的身影留在原地。
浦弘怔愣片刻,无奈地弯唇一笑。
他原是想告知她,明日便是他的生辰,想邀请她一同来到府上贺生。
毕竟,从小到大,自从失去双亲之后,再也没有人为他庆贺过生辰。往年,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自己的生辰,唯有夜深时孤坐屋内时,老管家会为他端来一碗长寿面。
今岁的生辰,他原也险些忘记,还是老管家提醒了他,他才会这般急切地来寻她。
不过,近日以来,她的确很忙,也很辛苦吧……
浦弘望着楼梯拐角处,久久回不过神来,直到门外雨声渐歇,马儿响起嘶鸣声。
高大的少年转过身,牵起马绳,翻身上马之时,却猛然忆起孟听枫方才说的字字句句。
他脑中回味着,心里是无法抑制的欣喜。
或许,这已是她给他最好的生辰礼了。
“驾!”
一扬马鞭,马蹄高抬,踩在泥泞混杂的水坑之中,溅起水花。
医馆楼上,孟听枫缓缓推开窗户,鼻尖传来雨水清新自然的气息,夜色中,那道银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
见状,她才轻抬手臂,将窗棂合上。
傻子。
少女心中暗道:她忙碌多日,瞧着好似将他遗忘,实则如此重要的事,她怎会轻易遗忘?
对于浦弘的深情和热烈,每一次都深深打动了她的心,她又怎会辜负他。
早在前些日子,便已叫人打听清楚,浦弘的生辰就在明日。
她会为他准备一个难得的惊喜,愿他生辰喜乐安康。
思及此,孟听枫缓缓勾唇一笑,恰如春风拂面,暖意盎然。
词婉走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浑身止不住抖了一抖,凑上前问道:“小姐,您可是又有什么坏主意了?”
在她的印象之中,每当孟听枫勾起这般温婉的笑容,便是有人要倒霉了。因此,才会好奇如今的局势,孟听枫还要对付谁。
却不想往日向来好说话的孟听枫轻蹙眉头,不满地瞥了她一眼,随后一言不发,施施然离去。
唯余词婉满头雾水。
她说的可是有哪里不对?
孟听枫回到自己的屋内,取下发簪,满头青丝如瀑泻落。
她望着铜镜,一边回忆一边勾起与方才如出一辙的笑容,忍不住思考:难不成她每次笑的时候,都像是要做坏事吗?
若是如此,她该如何矫正?
夜色深沉,满怀欣喜的少年将军推开了房门,而他的心上人,正苦恼不已地对着镜子摆弄自己的脸,试图做出一个最无害的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