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城每年放排季节有数万木把上岸,这些腰包里揣满了银元的跑腿子,除了喝酒吃肉以外,最热衷于什么自然不言自明,而庞大的需求自然催生了烟花柳巷的畸形繁荣。
这时,安东妓馆当中的笑果分为南北两派。其中,南派装束时髦,举止轻盈,以玉龙阁、飞凤苑为代表;北派亭亭玉立,天然秀曼,以莲声楼、素兰春为代表。
而日本人发现妓馆收入很大,也红了眼,于是也在荣安里的对面陆续开了四玉、群钗等,从北海道、九州运来大量土特产从业。因为日本人的妓馆茶资低廉,从业人员身段柔软,惯会伏低做小,而且还卖大烟。
所以虽然是后起之秀,却也能与南北两派打擂台,一时间三足鼎立。
而这也使得安东城的风俗行业愈加内卷,各家妓馆也是竞争激烈,一时间可谓群英荟萃,各显神通,几乎每隔七天就会有新花样风靡。只要兜里有银元,进门之后就是老神仙。
龙湾老地主晚上来到这里,就是想要看看日本妓馆玻璃橱窗在晚上到底是啥样的。
结果看到了,在明亮的灯光照射之下,玻璃橱窗里面纤毫毕露,尽情展示,而且全是步兵。
这让韩老实大开眼界:小日本子的女人,是真能豁得出去呀。
刘老鸹跟在旁边当跟班,而且还喋喋不休的介绍风土人情,显然也是老司机了。不过,老司机两年没上路摸方向盘,此时也有些懵圈,一直在感慨时代变化太快,尤其是这行市,简直就是哄抬币价。
韩老实转悠了一圈,见识了其中的光怪陆奇之后,也就罢了,他又不是真进去嫖,纯属是为了满足好奇心,看看晚上的玻璃橱窗到底是啥光景。
看完之后感觉不过尔尔,除了放得开,其他方方面面的也就那么回事儿吧。家里有品牌名酒随便整,酱香型、浓香型、清香型、米香型,要啥有啥,谁还在外面喝散篓子?
所以韩老实看完热闹之后,就直接打道回府了,而且他还计划着要在后半夜搞一个大新闻。
而刘老鸹自己则是兴趣不减,可能是要弥补跑了小媳妇的缺憾,今晚必须要放纵一下。
只是一个人打茶围属实是没啥意思,不过这难不倒刘老鸹,在这一片最不缺熟人。在撒么了一圈之后,就在一家饭庄子门口遇到了两个相熟的木把头。
而且这两个木把还带了一个身材魁梧的小伙子。
那还说啥了,刘老鸹一把拽住两个木把:俺请客,去凤麟堂打茶围!
两个木把高兴得见牙不见眼:按照木行的规矩,在妓馆请客,指的就是东道主出打茶围的钱,或者说,就是出门票钱。
一般进入妓馆之后,需要先打茶围,出场的笑果数量基本是客人的三倍以上,而且都需要按照人头给出场费。
再就是还需要东道主出钱要一桌子精美佳肴,是为“开头度”,猜拳行令,玩个尽兴。
等客人相中了哪个、或哪几个笑果之后,再进行交流安排,而这个钱就需要自己出了,丰俭由人。
由此可见,请客打茶围的东道主可算是相当破费了,否则两个老木把也会高兴成这样——要知道,凤麟堂那可是数得着的好地方,平时他们可舍不得随便进去。
那个小伙子一看就是憨厚本分人,挣扎着不想去,却被两个老哥一把抱住,哪里肯放:
“小老弟,走走走,跟老哥一起走,反正有刘老大请客打茶围,长长见识也行啊!”
刘老鸹也哈哈大笑,真情实意的相邀,小伙子辞不过情面,只能被拖着走,这就进了凤麟堂。
这凤麟堂进门之后,在二道门有一副对联:花径未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要是龙湾老地主在这,必然跳着脚大喊 :谁特么教你们这么用的?
一进二道门,刘老鸹就掏出了一大把金票乱晃:俺有干货,你们也赶紧把干货拿出来吧!
姐儿爱钱、老鸨爱钞,凤麟堂的老鸨子一瞅这架势,赶忙扭动着腰肢:
“楼上楼下的姑娘们,出来接客啦……”
刘老鸹一口气要了十三个姑娘——这是有说法的,叫做“十三太保闹平阳”!
上了二楼的花厅,一张超大桌子打圈围,香茶、瓜子、点心、方糖,一股脑的往上端。
而刘老鸹作为东道主,需亲自点一个馆人当大太保。然后这大太保就以主人自居,点一桌席面,然后再侍立行觞,劝客招待,排场可是不小。
刘老鸹和两个木把则是插科打诨,谈笑风生,显然都是久经沙场、经验丰富的大瓢客。
当然,对于小老弟也十分照顾,刘老鸹特地把最俊俏的那个馆人安排在小伙子身边——这小伙大名是“全书友”,小名“大春”。
然而人家都哄笑着交颈饮酒了,大春还是红着脸,像鹌鹑一般坐在椅子上,满满的全是局促与拘束,不吭声不吭气,显然是头一回来到这种场合。
说来也是奇怪,坐在大春身旁的那个俊俏馆人,就一直用亮晶晶的眸子,好奇地盯着他看。
俊俏馆人艺名佩卿,是这凤麟堂最俊俏的姑娘,身段娟美,穿一件素花紧身无袖旗袍,头发没有精心梳理,一绺乌黑的散发,斜垂在冰刻玉琢般的鹅蛋脸上,衬得那琼鼻檀口,分外迷人。
这可是凤麟堂的头牌,如果不是刘老鸹挥舞金票进门,老鸨子根本不可能让佩卿出局。
而且佩卿今天本来是只参加打茶围,不卖条子。
但是鬼使神差一般,佩卿看这个浓眉大眼的小伙越来越顺眼,于是酒局正酣的时候,就把大春拽到了自己的小格间,惹得木把们挤眉弄眼,哈哈大笑。
“想不想要一钟?”
大春不明白这是啥意思,还是不做声。
佩卿以为大春是囊中羞涩,于是在梳妆盒里取出了二十元金票,塞到他手里,道:
“到楼下给柜面,就说佩卿的钟!”
这二十元金票,就是打茶围之外的交流钱。
凤麟堂的姑娘,打茶围按照人头算,不管什么等级,统一都是五元金票——也就是说,不算酒席花销,单单打茶围刘老鸹就需要花费六十五元,抵得上普通人一年的收入。
而佩卿作为头牌,一个钟二十元金票,普通人四个月的收入就没了,根本不是普通放排的木把能照量的,都是各家山场子的大柜以及外地采买的木商,才能出钱光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