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东年北兄弟俩快马加鞭一路没敢停歇,连夜将贺丞景绑回万河村。
贺丞景双手被束,嘴里还塞了破布,这一路又被马背颠得五脏六腑都挪了位。本就是文弱书身的体质,身心皆受摧残折磨,整个人看起来脸色苍白精神萎靡,要不是被麻绳绑在贺年北身后,早便没了力气跌落马背。
晌午后,当马蹄鼓动传进村口,不少在村口唠嗑的婶子大妈皆被眼前一幕惊耷拉下巴。
“这……这,咋回事啊这是?”
“不是,屠户家的老儿子不是在府城参加科举乡试?怎的被绑回来了?”
“瞧着他们是往族里去,该不会是出了啥大事。”
好事的婶子大妈,吐掉嘴里的瓜子壳,纷纷起身观望。
在树头底下看档口的林氏,自然认出了被麻绳绑在贺年北身后的男人,顿时满脸惊色,当即慌张起身,冲对面敞开的院子大门呐喊。
“爹,娘,不好了——。”
天杀的王八羔子,这些人凭什么这么对她的相公。
很快,贺丞景被绑回村里的消息不径而走,外姓村民再好奇也不敢去凑这份热闹,早两日刚过了秋收,这会子除了晒谷子大家都闲着蛋疼,少不得三两成群围在一块议论几句。
一个时辰后,贺氏一族里当家说话的男人们全都到了祠堂,当他们和族长以及众族老听说了贺丞景犯的事,几个年岁大的族老当场被气得险些栽倒。
气愤得指着跪在祖宗牌位面前的贺丞景,恨不能请出族规好生收拾一顿,好好的科举前程路被贺丞景自己断了且罢,他可知道所做之事将会连累到整个贺氏一族。
贺丞景当然少不了一把鼻涕泪诉说自己的懊悔,他双手被束,那张原本还算清秀的脸被眼泪鼻涕糊得要多埋汰有多埋沐。
贺年正在旁听了个全过程,气得头脑一阵眩晕,抬脚便将自己养的好儿子踹倒在地,怒骂出声:“畜牲,你怎能干出如此杀头大错,你不想活了,难道还要连累了身边所有人不成。”
“爹,儿子知道错了,儿子真的知道错了,儿子也是被逼无奈啊,爹你救救儿子吧——。”
贺年正气得脑袋都要掉了,想他以为自己一个粗鄙乡下汉,费尽心思栽培出一个会读书的好儿子,将来和小子他娘也能跟着沾光。
到头来,他养的竟是一头会反噬的狼崽子!
年北这时站出来说道,“年正大哥,别怪咱做兄弟的说错话,贺丞景断不能再留。大哥说了,官府迟早会查实此事,一旦等官府的人来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什么?”贺族长及围观的族里汉子,个个惊得脸色大白。
大家都是乡下人,没几个对当朝律例了解透彻,只以为这事大不了是贺丞景这辈子再也无缘科举。
贺年正不可置信地看着年北,又看了看地上的臭小子,强忍着痛心问:“年庚当真如此说来?”
年东不想贺年正误会了他大哥的用心良苦,说道:“大哥说了,按本朝律构陷功名学子,轻则罚银杖打,重则诛连三族,这事你要不信,便问问贺丞景可是真的。”
乡下泥腿子不识几个大字,不了解朝廷律例,在县书院读书多年的秀才,又怎会不知后果。
所以贺年东痛恨贺丞景明知故犯,这是要拉上整个贺氏一族给他垫背。
众人闻言,纷纷倒吸了口凉气。
周边与屠户家亲近的族人立马掰着手指头,清算自家与他们家的亲近关系。
贺年正呼吸一窒,脑子先是一片空白,再看向贺丞景时,目光变得失望狠戾。
贺丞景心虚的眼神,任谁看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感情贺年东说的量刑都是真的。
那可如何是好,那些已经算清楚自家与屠户家在三族亲近关系的族人,立马不干了。
“对没错,贺丞景不能留,他考上秀才咱家一点实在的光没沾着,到头来还得被连累,老子不干。”
“族长,这样的祸害留下来可是会害了咱贺氏一族,还请族长三思!”
“请族长三思——!”
霎时间,周边族人纷纷向族长请愿,不管是不是三族内的族人,都不愿被连累了淌这趟浑水。
贺年正闻言见状,颓然地望了眼众人,自觉没脸地闭了闭老眼,想他们家老实本份一辈子,到头来因为这个儿子毁了个彻底。
贺丞景已是吓得脸色大白,赶紧跪爬到贺年正跟前,“爹,儿子是被逼的,您一定要救救儿子啊。”
贺年正气急败坏,抬脚又将人翻开,“畜牲,别喊老子爹!”
卟咚~
再次倒地的贺丞景悲痛欲绝地匍匐起身,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族长及六爷,“族长,六叔公您二位一定要救救我,都是小叔,如果不是小叔向官府告发,事情根本不会闹到这一步,是他故意害的我!”
族里人闻言见状,再次惊愕地抽了口凉气,不可置信得面面相觑。
六爷平静的面容下,看向贺丞景的眼中隐隐压抑着怒火,双手背身抿唇不语。
族长看了看身旁的老人家,脸色变了又变,想说什么,终究是不敢开口。心里清楚,六爷多有袒护贺年庚。
族长不说,但周边围观的族人已经纷纷议论起来,再怎么说,先不提贺年庚和贺丞景是堂叔侄的关系,当年若不是屠户家收留年幼的贺年庚,他小子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块泥地里。
怎的到头来,叔侄俩一块进城赶考,倒是生起相互陷害的手段,难道便是为了这一场科举,连亲情都不认了吗?
年东和年北眼见大家都在议论他们大哥,气得直咬牙,便在二人准备开口之际,人群外传来一道急促且哄亮的声音。
“各位,我家姑爷让小的快马加鞭送信回族,还请族长过目。”
众人闻言纷纷回头望去,便看见原本留在府城的工人急喘吁吁地挤进人群,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双手递到贺族长面前。
贺族长见状,连忙接过书信,折开来看。
年北和年东诧地看着来人,眼中尽是不可思议,他们哥俩赶了一夜半昼的路程才回的村,工人的脚程未免太快。
“你怎的回来了?”年东问。
工人仍是没能喘匀口气,但也不妨碍他回话,“是顾家姑爷命人牵来的卢驹,让小的加紧脚程送回消息,事态紧急,今个一早天未亮,京中就来了朝中大臣和众多官兵,王家已全数下狱,便连知府老爷以及此次监考的学政大人也都被问了罪,还有参与此事的十几名秀才全都被官差押入牢狱等候听落。”
【的卢】宝驹千金难求,脚程之快婉如旋风,更有【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的赞誉。
自古以来,的卢驹多以作战良驹备受朝廷大将重用,早年间顾家老爷得了一匹,旧年时当作新婚礼赠予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