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玉珠峰,瀑布后的洞府内。
此时洞府中,气氛仿若被一层无形的阴霾所笼罩,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燧人与玉鼎依旧相对而坐。只是平日里那透着古朴韵味的玉石茶桌,此刻却显得格外冷清。
上面并未摆放那两杯热气腾腾、茶香四溢的灵茶,就如同两人此刻的心情,再无品茶的惬意。
洞府中的这般沉重氛围,好似凝固的铅块,又持续了漫长的半天时间。
玉鼎虽无法确切知晓,燧人心中此刻究竟在翻涌着怎样的思绪。
但瞧见燧人那面无表情的脸庞,以及双眼中射出时而阴沉、时而闪烁不定的眼神。
他也能大致猜到其内心必定被失落、难受与愤怒等诸多负面情绪所充斥。
玉鼎无奈地轻轻叹了一口气,不想这般压抑的沉默再持续下去,于是决定率先打破了沉静的氛围。
他微微侧头,目光温和地看向燧人,轻声开口安慰道:“燧人,这世间之事本就变幻无常,你要想开些,看淡些。”
微微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说道:“大罗金仙之境,又岂是那般轻易就能突破的?”。
“这不仅需要修者拥有绝佳的根骨资质;还需历经漫长时间的修行沉淀,每一个日夜的悟道积累;更需要那一点可遇而不可求的灵光机缘。”
“君不见,玄门三教众多弟子,自拜师入门起直到如今,数十万载时光过去了,可也仅仅只有多宝、玄都、广成子三位师兄,相继成功突破至大罗金仙之境,可见突破大罗金仙之难,难于蝼蚁上青天。”。
“所以说,你此次未能突破大罗金仙,实乃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你想想,若你一个截教外门弟子率先突破,这岂不是啪啪打了三位圣人的脸?”
“倘若真出现那般情况,你让我们这些亲传弟子情何以堪啊。”。
燧人起初听着玉鼎的安慰之言,心中那沉甸甸的阴霾似乎开始有了些许松动,心情也渐渐有了一丝好转的迹象。
然而,随着玉鼎真人的话语不断说出口,燧人却越听越觉得味儿不对。
玉鼎却是越说越滔滔不绝,燧人满脸愕然,无语地看着玉鼎真人。
终于,燧人实在忍无可忍,直接开口打断了玉鼎说话。
愤怒地说道:“玉鼎,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我看你这分明是在落井下石,偷偷在心里幸灾乐祸吧!”
玉鼎闻言,瞬间意识到自己失言,脸上顿时涌起一阵尴尬的红晕。
他讪笑着缓缓低下了头,心中暗自懊恼不已:“我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心底在嫉妒燧人吗?”
“本是一番好意来安慰他,怎么说着说着,就把心里那些不该说的话给说出来了呢?”。
“不行,我得赶紧补救,不然燧人非得恨死我不可,可这该如何补救呢?让我好好想想。。。”
“哦,有了!”
玉鼎眼睛陡然一亮,仿若流星划过,而后缓缓抬头,再次看向燧人,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讨好地说道:“燧人,你消消气,消消气嘛。”
“我刚刚那不是想着缓和一下你沉重的心情嘛,你应该多往好的方面去想不是?。”
“你看啊,你此次虽然没有突破大罗金仙,但你的肉身修为几乎比肩大罗金仙的肉身了吧。”。
“还有你的元神修为不仅重回金仙圆满境界,而且相比以前,还更进了一步。”
“这不就离大罗更近了一步嘛,我相信你突破大罗金仙日子肯定不远了。”。
燧人听着玉鼎这番话,顿时被玉鼎气得哭笑不得,不自觉地撇了撇嘴。
眼中满是无奈,瞟了玉鼎真人一眼后,随即苦笑着说道:“你又不是天道代言人,我信你个鬼。再说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这还用你来安慰我啊。
“闭关之前我心中就已经有所意料,只是我还是想要试一试,不然实在是不甘心呐。这看似一步之遥,可这一步大得去了,根本看都看不到对岸。”。
“说的好听点,肉身比肩大罗,说的不好听,这个起个屁的作用。”。
“我这又不是真正得肉身大罗?在真正的大罗金仙面前,还不是如同蝼蚁一般,会被一巴掌轻而易举地拍在地上,连一点翻身反抗的机会都不会有。”
“大罗金仙与金仙,那可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有着云泥之别。”
“不然为何洪荒那么多生灵不惜一切代价,挤了破脑袋也要往大罗金仙的境界里钻呢?”。
“唯有大罗金仙才算得上是真正能够独善其身,逍遥于天地之间啊。”
玉鼎听着燧人的这番话,虽说句句在理,可心中却总有那么一丝不甘,仍想要再争辩几句。
然而,燧人接下来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无情地将他的想法打断。
“好了,我现在实在是没心情听你这些安慰之语,也不想再多说些什么。”
“既然我此次没有突破大罗金仙,那咱们原先拟定的计划便开始执行吧。”
玉鼎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极为严肃。
他紧紧地盯着燧人氏,目光中透着一丝忧虑与郑重,语气凝重地说道:“燧人,当真要如此吗?”。
“你要知道,一旦计划启动,如同拉开了弓弦,射出的箭便再无回头之路。”。
“倘若稍有不慎,走漏了一丝风声,让圣人察觉到蛛丝马迹,你我二人可就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死无葬身之所啊。”
燧人正襟危坐了起来,脸色也变得凝重肃穆。
他沉默不语,良久之后,重重地点了点头,而后缓缓转头,目光像是穿越层层叠嶂,直直地看向首阳山的方向,眼中满是忧虑与思念。
轻声说道:“我离家太久了,久到我都已经记不清时间了。”。
“我真的是太想念有巢、缁衣、九黎、风兖他们几人,也太想回家了看看人族如今过得咋样了。”。
玉鼎见燧人主意已决,心意坚决如磐石,再多的劝解也只是徒劳,只得满脸无奈,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
随即,玉鼎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神恶狠狠瞪了一眼燧人。
带着满腔的怒气说道:“燧人,我怎么感觉自己像是被你给算计了呢?”。
“为什么那些又脏又累的活儿总是落到我头上,如此危险的事情也都让我去打头阵,而你却躲在最后面指挥?”。
燧人听了玉鼎的抱怨,脸上思乡忧愁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谄媚至极的笑容。
他阿谀奉承地说道:“玉鼎啊,这不是能者多劳嘛。”。
“再说了,你是什么身份地位呀?那可是圣人亲传弟子,尊贵无比。而我呢,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截教外门弟子罢了。”。
“我要是无缘无故地去挑衅阐教弟子,你信不信,根本用不着他们出手,元始圣人便会直接一巴掌将我拍得魂飞魄散。事后,通天圣人恐怕都不会为我说上半句话。”。
玉鼎听着燧人阿谀奉承之语,依旧面色难看地紧紧盯着燧人。
他看着燧人那副信誓旦旦、言辞凿凿的样子,许久之后,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玉鼎仰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燧人,尽管我心里明白你说的都在理,可我这心里啊,始终还是觉得憋屈得慌。”
“罢了,罢了,我去做便是了。但你也要给我记住,你我一体,倘若我真出了什么事,你也跑不脱,到那时,咱们可就真的只能有难同当了。”
燧人闻言,面色又变得严肃了起来,点了点头。
思索了片刻后,郑重的说道:“我心里清楚。今日之后,你我也尽量减少来往吧!”。
玉鼎闻言,只是一味的沉默不言。
半晌后,他才缓缓起身,迈着沉重的步伐向洞外走去。
临近洞口的时候,他头也不回地说道:“也好,我去寻觅一个新的洞府,正好就以此作为计划的开端吧!”
燧人默默注视着玉鼎离去的背影,眼神中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直到玉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他才轻声喃喃道:
“对不起,玉鼎!”
。。。。。。。
转眼千年之后,昆仑山,赤霞峰。
玉鼎独自一人,突兀的从那幽深的林中缓缓现身,一步一步走向赤霞峰山脚的碧水潭,最后傲然站在岸边的岩石之上。
他先是微微低头,目光落在眼前那幽静无波的深潭之上。
深潭直径千丈,潭水碧绿,清澈见底,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周围的山峦与天空。
而后,他又缓缓抬头,平视着湖心那座静谧的小岛。
岛上花草繁茂,五彩斑斓,人间仙境。
片刻之后,玉鼎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那爽朗的笑声在潭边回荡。
“不错不错,广成子师兄果然没有诓我,此处当真是一处绝佳的清修之地。”
笑声渐落,玉鼎的目光陡然间变得凌冽起来,仿若两把出鞘的利剑,散发着冰冷的寒意。
透过那幽暗的潭水,直直地射向正卧在潭底潜心修炼的一只金须鳌鱼。
而后大声说道:“乌云仙,此地如今被我看上了,命你即刻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玉鼎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透过层层水波,瞬间将潭底搅得天翻地覆。
自然也惊动了正在潭底修炼的乌云仙。
乌云仙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那殷红的血液迅速在清澈的湖底弥漫开来,将周围的湖水染得通红。
少顷,只见一位长须黑面、身穿皂服、腰束丝绦的道人缓缓浮出水面,立于波光粼粼的潭水之上。
此人正是乌云仙,他一双绿豆般大小的眼睛,警惕地四处张望,眼神中透着一丝愤怒与疑惑。
乌云仙瞧见只有玉鼎一人后,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随即便仰着头,对着玉鼎愤怒地大声质问道:“玉鼎,你为何无故扰我清修,致使我元神受伤?”
玉鼎看都未看乌云仙一眼,神色颇为随意,直接无视了他的质问。
淡淡地说道:“你耳朵是聋了吗?那我就我再说一遍。”
“从今往后,这里便是我的清修之地,我命你马上离开,别逼我动手。”
乌云仙闻言,顿时被玉鼎的傲慢态度气得暴跳如雷。
他大声吼道:“玉鼎,你待人如此没有礼数的吗?”
“难道你不知道,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的道理吗?”。
玉鼎听了乌云仙的话,神情依旧冷漠,平静的说道:“礼数?乌云仙,那是我等先天生灵才有资格说的。”
一边说着,玉鼎还不忘蔑视了一眼乌云仙,轻哼道:“哼!你一披鳞带甲之辈,也妄图跟我谈礼数,你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