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百姓遭难,将军府出手相帮义不容辞。不过——”
楚瑶见二哥皱眉,知道他这是遇到难事。
“不过什么?”
“也不是大问题。我已经跟祖父商议过了,将京郊那处田地卖了。”
“卖地?为何突然要卖地?”
“如今米价高企,将军府要施粥,总得先找银子买米。”
楚瑶不料将军府如今竟这般捉襟见肘,以至于想施粥,却没多余银钱买米。
她忽而想到,自己出嫁,将军府将母亲当年嫁妆全部给了楚瑶,祖父、父亲又补贴不少银子给她。
生怕嫁妆少了,她在夫家没脸面,需要看人脸色。
楚家这是倾尽家财,送她出嫁!
楚瑶想到此处,鼻子一酸。
都是为了她!
将军府清苦,祖父、父兄多年以来清廉高洁,那点微薄俸禄紧够维持侯府开销。
哪里还有多少余钱?
如今天灾,米粮价格一翻再翻。
将军府想施粥,却苦于无钱无米,还要卖地换钱。
“二哥,米我来出。你和祖父万不能把祖上那点地卖了。”
却见楚翔摆手,坚决道:
“瑶儿已经嫁人,不该再为娘家事忧心。
回头让侯府知道了,反倒不好。
我明日亲自去江南米行。
我就不信,他们就不肯多卖些米给我!”
“江南米行?”
“瑶儿也听说江南米行了?
如今米价恨不得上天,也就官家常平仓和江南米行价格还算平价。
官家负责供给平民百姓和给流民施粥,自然不会再供应我们。
只能从江南米行那入手。
昨日我派人去问了,说是只能凭户籍购买少量日常食用。
哪里够施粥的?
江南米行东家肯低价售卖,自然是体恤百姓饥苦的大善人。
我就不信了,我购米用于流民施粥,掌柜会有不应的道理?
若是能从江南米行那买到平价米,应该不用卖祖地。
我和祖父凑凑应该够维持一阵子。”
“这样啊。”
楚瑶狡黠一笑,“那大哥明日不用去江南米行交涉了。”
“这是为何?难道江南米行就是不肯多售?瑶儿可是听说什么?”
“不是。大哥你就在家等着,明日江南米行亲自把米送到将军府。大哥要多少?”
楚翔惊讶开口,“怎么?瑶儿可是识得江南米行掌柜?你是有办法说服他们卖米?”
楚瑶抿唇笑了,“不对,二哥,你再猜?”
“不是掌柜?难不成你识得他们东家?”
此话出口,楚翔立马摇头,“不对,他们东家说是江南王家。
你从没去过江南,哪里识得他们王家人?”
楚瑶笑容满满,一双眸子里星光闪闪。
“二哥,如果我说,我就是江南米行的东家,你信吗?”
“当然不信!瑶儿净胡闹!”
楚翔先是不屑地戳了戳楚瑶的额头。
当他看到妹子坚定的眼神,他忽而怔住了。
瑶儿什么时候开过这样的玩笑?!
难道——是真的?
怎么可能?!
瑶儿怎么可能是江南米行的东家?!
能言善辩的探花郎突然有些张口结舌。
“瑶儿,你……你说的可是真的?你怎么会是江南米行——的东家?”
“当然是真的。二哥,我怎会骗你?
你也不想想,江南米行为何要如此低价售米?
商人多是待价而沽,唯利是图。
哪里像我们将军府这般爱惜百姓,宁愿为了百姓舍弃利益。”
“瑶儿,竟然是你!
可是,你哪里弄来那许多米?”
“我之前让人从南边购置囤的。”
“你怎么知道会有天灾大旱?”
“听一位得道高人说的,今年会有天灾。”
楚翔激动捞起楚瑶,像从前那般将她举得老高。
“哈哈哈……我们瑶儿怎么这么厉害!”
“二哥!”楚瑶噘嘴,“我又不是小丫头了,你快放下我。”
楚翔这才哈哈笑着,将人放下。
“瑶儿做这天大好事,为何要打着他人旗号?”
“树大招风。”
楚瑶耸耸肩,“祖父时常教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何况关系国计民生的米粮大事。
如今对百姓而言,填饱肚子是头等大事。
我囤了不少米,我担心会有人嫉妒眼红,散布恶言,因此连累将军府名声。
米价卖高了,人家说我们将军府与商人无异,唯利是图。
米价卖低了,人家又说我们将军府收买百姓,沽名钓誉。
风口浪尖之时,怎么做都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所以,就打着他人旗号了。
江南离京城那么远,估计王家一时半会不会知道这件事。
就算知道了,估计也会欢喜认下功劳。
商人嘛,不花钱的好名声谁不要?
不会蠢到当众戳穿我。”
“还是瑶儿想的周到!”
楚翔颔首,继而笑道,“你卖祥云锦已经招人眼红了,确实不能再大张旗鼓出售米粮了。
你啊,之前见你把祥云锦卖到天价,我还以为你就是个精明的小商人。
原来不成想,竟是你二哥看走了眼。
你脑子里哪里是小精明、小算计?
几乎是洞察人心的大智慧!
行善而不邀功。
瑶儿,你简直是哥哥的骄傲!
我们将军府的骄傲!”
楚瑶被二哥夸得有些耳热,她连忙打住他。
“二哥,你可真能捧人!
好啦,别夸我啦。再夸,我可要飘啦。
对了,你要多少米?”
“我算算。”
楚翔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初步估计,五天的量大概要三百升。”
“行,那明日先送来三百升,等五日后,再送下一批的。”
楚瑶想了想,又道,“回头我跟掌柜说一声,只要是施粥用米,不以户籍为限,总要先安抚好流民。”
话说差不多了,楚瑶起身要走时,楚翔提步跟上。
“瑶儿,外面流民多,祖母不放心,让我务必送你。”
楚瑶瞧了瞧二哥俊朗的面容,唇角绽出一抹笑。
“算了吧,我二哥天人之资,这风流容貌若是让女流民得见,岂不是又要惹出风流债。”
“瑶儿变坏了,居然敢取笑你二哥。”
“哪里是取笑?要不是你当日高中探花,踏马游街,怎么会被公主缠上?
这好容易才摆脱纠缠,二哥还是老实在家吧。”
“坏瑶儿!没完了是吧?
我一个男子,还怕被人瞧见?!
赶紧地,送你回去。”
楚瑶嬉嬉笑笑,没有再拒绝。
马车走在街上。
楚瑶掀开帘子,这回细心看去,果然就见街上颇多衣衫褴褛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