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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族女王的婚礼,最终落下帷幕。

刚刚宣布君临无尽海的海神,在婚礼之后再次沉寂下来。而各族参加婚礼的宾客,对当时发生的事情皆是守口如瓶。

只有一个传说流入民间,那便是海族女王黎桑音以及她的王夫在婚礼上,以其王夫的性命为代价,共同刺杀了海神,让无尽海再次恢复了平静。

黎桑音顺理成章地,成了海族新的女王。

而黎苏苏,则被她软禁在了高塔之中。海神死后,一直飘散在无尽海上的蜃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黎苏苏在失去体内的蜃气之后,修为不但倒退回了锻体境,竟然连记忆都回到了数年之前,完全记不得自己后面所做的,弑父杀母的恶行。

但无论黎苏苏再怎么哭闹,再怎么撕心裂肺地喊着她的名字,黎桑音也无法再将她视作自己曾经的那个姐姐了。

毕竟,犯下的错误总需要承受结果,她剩下的余生,将一辈子在高塔之中度过。

……

十五年后——

海族王宫内。

黎桑音端坐在那冰冷的王座之上,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冰山,散发出令人胆寒的威严气息。她微微眯起双眸,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大殿之下的臣民们,仿佛世间万物皆在其掌控之中。

此时,新上任的大司祭正战战兢兢地向她汇报着最近海族所发生的一系列重大事件。

他的声音略微颤抖,额头上也不禁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每一句话都说得小心翼翼,生怕有丝毫差错触怒这位冷酷的女王。

当大司祭终于将所有事情禀报完毕后,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寂。

随后,从上方传来一声淡淡的“嗯——”。

这声音虽然平淡无奇,但却如同重锤一般砸在了大司祭的心头。不过,凭借多年的经验,他还是能够从中稍微听出一丝陛下对于自己工作的肯定之意。

想到这里,大司祭那颗悬着的心总算稍稍安定了下来。

然而,即便如此,面对眼前这位冷若冰霜的陛下,他依旧不敢有丝毫懈怠和放松。因为如今的陛下,实在是太过冰冷,就好似一块毫无感情的石头般坚硬。

自十五年前陛下继位以来,海族中人便再也未曾见过她展露出哪怕一次笑容。

曾经那个温柔善良、充满亲和力的公主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这个高高在上、让人难以亲近的冷面君主。

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样巨大的转变,只知道如今的海族王宫,终日被一股压抑而沉重的氛围所笼罩。

然后,大司祭微微皱眉,似乎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上前一步,对着王座恭敬地说道:“陛下,臣还有一事要禀报。近日,璇玑宝库已按照您的旨意准备重建,但就在工匠们清理宝库废墟时,竟意外发现了一个物件,还需陛下您亲自定夺。”

坐在王座上的黎桑音闻言,依旧是那副冷若冰霜、面无表情的模样,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引起她丝毫的情绪波动。然而,一直静静地站在她身旁的女官长歌却适时地开口道:“将东西呈上来吧。”

大司祭连忙点头应诺,随即轻轻拍了拍手。只见一名身姿婀娜的侍女手捧着一个精致的托盘,缓缓地走上了大殿。当托盘被放置到众人眼前时,人们才看清,托盘的正中央摆放着一枚闪烁着耀眼光芒的红宝石吊坠耳环。

就在此时,原本平静的大殿内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

这阵风来得如此迅猛,以至于殿中的众人都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纷纷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形以免摔倒。待到狂风停歇,大司祭好不容易重新站稳脚跟,他急忙抬眼望向那个托盘——却惊讶地发现,托盘之上竟然已是空空如也!

大司祭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抬头朝着王座的方向看去。

不知何时,他们那位尊贵无比的陛下已然不见了踪影,只留下空荡荡的王座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

……

时隔多年,黎桑音再次来到了璇玑宝库的废墟之上。

新建立的宝库就在旁边,而一群工匠正孜孜不倦地清理着当年被那个黑衣人撞塌那部分墙角。

看到黎桑音以后,一众工匠连忙行礼,而黎桑音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随后,黎桑音神色有些复杂地打量着这处废墟。

她当年其实是调查过那个当初帮助自己逃脱黑衣人的,但无论如何都查不到那人的身份。

她之前一直以为那个黑衣人是上一任大司祭古怀声的后手,由于古怀声已死,所以此事便也不了了之。

但她没有想过,会在十五年后的今天,这枚耳环,竟然出现在了一个它本来不该出现的地方。

其实,当年还有很多疑团她想不明白。

比如为什么陈安云会选择姐姐?比如为什么一个人前后可以有这么大的变化?

但她已经来不及去知道答案了,当陈安云被她亲手所杀之后,这些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她的心,也已经死了。

但现在,那颗明明已经死去多时的心,却蠢蠢欲动了起来。

一个令她感到战栗的真相,竟然在时隔十五年之后,掀开了冰山一角。

她忽然想起一个地方。

一个让她已经忽略了许久的地方。

也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然后,心中一个声音在疯狂的呼喊她停下。

但即便明知真相也许是一杯毒药,她也做好了痛饮下去的准备。

于是,她循着一种莫名的直觉,再次来到了‘基地’之中。

……

十五年过去了,在简陋的木质码头上,昔日叱咤无尽海的黑珍珠号,已经被冲上了海礁,破烂得不成样子。

黎桑音轻咬贝齿,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曾经魂牵梦萦的那道门。

一番翻找之后,除却当初她看过的那些书籍,什么都没有找到。

就当她有些泄气地时候,她的注意力,不知觉的忽然被桌上那个空空的海螺壳吸引。

她忽然想起了他曾经说过话——

‘这是我模仿家乡某件事物的原理制作的留声器’

——他当时是这样说的。

于是,黎桑音鬼使神差地来到桌前,用手轻轻碰了一下那个海螺壳。

随后,随着一阵吱吱呀呀的噪音,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竟然真的从里面传了出来:

“陈公子,正如刚才老夫所讲,海族现在已经危在旦夕,而二殿下的性子老夫最是清楚,她绝不会丢下海族独善其身。”

说话的人,赫然就是当年死在她面前的海族前任大祭司——古怀声!

为什么会是古爷爷……而且,他们居然互相认识!

黎桑音非常清楚地记得,古怀声曾告诉她自己并不知道陈安云是谁。

此刻,心中阻止她继续下去的声音再次传来。

但黎桑音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她紧咬着牙齿,继续听着海螺壳里陆陆续续传出的对话。

“可是,我这么做的话……桑音,一定会非常伤心吧。”

“桑音那孩子的性子,和苍月那丫头一模一样。而就是因为当初那丫头的夫君身死,明明可以突破天人境,那丫头却硬生生在归元境止步……

桑音那孩子天赋绝佳,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你也不想成为她的绊脚石吧?”

“你这么做,她虽然会难过一时,却总比你主动牺牲让她难过一世要好……”

“我明白了……我,答应你。我该怎么做?”

“你只需要这样……”

“……”

黎桑音宛如一尊雕塑般呆立原地,耳边回响着留声器里传来的声音,一遍又一遍。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直到窗外的天空渐渐被夜幕笼罩,黯淡无光,她才如梦初醒般缓缓回过神来。

啪嗒……

啪嗒……啪嗒……

清脆声响在寂静的房间内回荡着。

当黎桑音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泪水早已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无法遏制。

它们一滴接着一滴,不断地砸落在脚下那块木质的地板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泪花。

她用整整十五年时光精心构筑的堤坝,在这一刻竟如此轻易地土崩瓦解。

所有的坚强与伪装都在瞬间化为乌有,只留下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骗子!”

“骗子!骗子!”她重复着这个简单词语。

“明明、明明没有问过我……你就这么急着帮我做出了选择……”

空旷无人的海礁之上,海风呼啸而过,掀起层层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

黎桑音就这样孤独地站在屋子里,放声大哭。

哭声在风中飘散开来,融入茫茫大海之中。

然而,除了这片无情的海洋和冷漠的夜空,没有人能够听到她的呼喊,没有人能够理解她此刻的痛楚。

不知道哭了多久,等到浑身都没有了力气之后,黎桑音才失魂落魄地从小屋里走出来。

然后,呆呆地坐在黑珍珠号旁边,一直在想着什么。

时不时,她还会忽然笑一下,然后又陷入了悲伤之中。

她在回忆与他之间的点点滴滴。

然后,所有的回忆在短剑刺进他心窝的时候,戛然而止。

傻瓜,明明被剑刺穿了心脏,难道你都不会喊痛吗?

回忆着那人当初平淡的表情。

黎桑音在心中骂道。

她背靠着黑珍珠号的桅杆,望向远方。

那里,一轮巨大的满月,正从海上冉冉升起。

……

……

……

(回忆篇结束,以下为主线)

……

天亮了。

陈安云从自己的飞剑上坐了起来,有些懒散地打了个哈欠,然后伸了一个巨大的懒腰。

“总感觉做了个很长时间的梦。”他叹道。

“哎,都是昨天的海风太舒服了,居然睡着了。”

为自己的懒惰随便找了一个理由,陈安云循着蜃气的味道,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海族汇聚的小岛。

岛上都是来来往往互相贸易的普通的海族人。

“原来如此,这么早就耐不住寂寞了吗?”看着正在一个普通面摊上大口吃面的白衣男子,陈安云心中笑骂。

很多年之后才会出现的那只蛤蟆,没想到其实早早就已经从海心里溜出来了。

也是,毕竟那个地方又无聊又寂寞,哪有人间好玩。

陈安云表示十分理解它的做法。

然后,大大咧咧地走过去,坐到了他的旁边。

白衣男子猛然抬起头,正对上陈安云平淡的眼眸。

因为对方并没有遮掩气息。

所以只是一个照面,他就确定了面前这个看起来和颜悦色的男人的身份,手中的面顿时就不香了。

“天、天人境圆满……前辈你是……”

“嘘——”陈安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对正在热情招待客人的面摊老板喊道:“老板,来一碗牛肉面,不加葱。”

“好呢,客官。”

然后,陈安云露出一丝笑容,对白衣男子道:“我们打个赌,如果他送来的牛肉面真的没有葱,我就放过你。”

“如、如果有呢……”

“那你就要死。”

白衣男子不自觉的吞了一口口水,看向面摊老板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多了一份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