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理工教职工宿舍走廊，王振华直盯着一位中年大叔。
这大叔四十岁出头，脸庞被太阳晒得黝黑，额头和眼角刻着几道皱纹。
穿着灰蓝色工装，胸口有个鼓起的口袋，塞着一包香烟一盒火柴，肩膀上扛着麻袋。
“振华，你妈担心你的粮食不够吃，让我给你送三十斤大米。”
大叔急忙解开麻袋，露出白花花的大米，好像经过了精挑细选，米里面没有一点杂质。
他又从裤兜里掏出手绢，一层层解开手绢露出几块钱，“这六块钱也是你妈给你的。”
王振华摇摇头，断定这里面肯定有事。
老妈和弟弟妹妹的户口在延庆区，三个人每月可以买七十八斤口粮。
但是，口粮的比例是四三三，七十八斤口粮只能有31.2斤大米。
更重要的是，老妈要养活弟弟和两个表弟，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七十八斤只能让他们勉强吃饱。
所以，老妈不可能挤出来三十斤粳米，王振华疑惑道，“大叔，请问您怎么称呼？”
大叔急切道，“我叫张德志，也在鸭鸭上班，我是仓库里的搬运工。”
王振华追问道，“三十斤米和六块钱很多，她应该跟我大舅一起来，为什么让我不认识的人过来？”
张德志急忙解释，“最近厂里加班做外汇订单，他们没时间。”
这张德志不敢直视王振华的眼睛，眼神带着慌张。
他本来想开门见山说出自己和董秋兰即将结婚，但是王振东人高马大，气场太强，他害怕自己挨打。
王振华有了古怪的想法，方娇娇说老妈谈恋爱了，这大叔就是她的男朋友？
想到这，他有些哭笑不得，让张德志在走廊里等着，回到宿舍把三十斤大米交给姥爷。
“姥爷，我妈今年多大岁数？”王振华问道。
董大强仔细想，疑惑道，“三十八九岁，振华，为啥突然问这个？”
“随便问问。”王振华说道，“姥爷，咱们先不动这袋子里的大米，我去跟那个人谈谈。”
“大表哥，记得回来吃烙饼。”董小妮手里拿着擀面杖，脸上沾着一块面粉。
王振华擦掉她脸上的面粉，转身离开宿舍，带着张德志下楼。
“张大叔，冒昧问一句，你家是个什么情况？”
张德志有些紧张，“我有三个闺女，大闺女在四九城灯泡厂，二闺女在电器厂，三闺女马上中专毕业。”
王振华皱眉，疑惑道，“我大婶不在了？你家没有男丁？”
“没有。”张德志眼神一暗，“你婶子五年前病死，我的小儿子……出水痘死了。”
“不好意思。”王振华温声道，中年丧妻丧子，这大叔有些可怜。
两人路过电气学院，见到几个工作人员在大门上挂条幅，红底白字的条幅写道，
“热烈庆祝电气学院一年级王振华同学，成为科学技术委员会的外聘研究员。”
王振华有些懵逼，这该死的陆必达校长，生怕别人不认识我王振华，太高调了。
张德志咬咬牙，轻声道，“我也不瞒你了，我想跟秋兰同志结成革命伴侣。”
“我有闺女没儿子，我，我稀罕秋兰，就委托刘书记给我说媒。”
“你妈同意了，条件是让我给每个月给你三十斤大米，再给你五块钱。”
“她知道你的口粮不能养活四口人，整天都在发愁。我稀罕她，就同意了她的条件。”
张德志一口气说完，老脸憋得通红，更加不敢直视王振华的眼睛。
王振华愣在原地，果然猜对了，他不反对老娘嫁人，也没有理由反对。
一个不到四十岁的女人，有权利追求幸福和爱情，以前没条件，现在总不能让她守一辈子寡吧？
况且他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自己和家人过上好日子，幸福的婚姻也是好日子。
张德志急切道，“你放心，我跟闺女们说好了，我们父女三个一定供你读完大学。”
“以后我每个月都给你送六块钱，三十斤大米，直到你参加工作。”
“振华，我这个人说话算话，你可以去鸭鸭打听我是个什么人。”
说到这，张德志终于敢直视王振华的眼睛，瞪着眼拍着胸脯保证。
王振华哭笑不得，老妈同意嫁给张德志，竟然是为了让他多吃几口粮食。
工作人员已经挂好条幅，他指着条幅说道，“张大叔，你认识条幅上的字吗？”
“不认识。”张德说道，“我的三个闺女都识文断字，都是中专毕业。”
王振华笑着道，“条幅上写着，热烈祝贺王振华同学成为科技委研究员。”
张德志一脸懵逼，他只知道什么是羽绒服，不知道什么是科技委。
王振华掏出工作证，“我可以用这个证领取八十斤大米，一斤大豆油，每个月都能领。”
“我现在是编外科研人员，这是国家给我的粮油补贴。”王振华补充道。
听到这话，张德志目瞪口呆，每个月八十斤大米和一斤大豆油，整整是他的两倍。
这么高的收入，根本不需要任何人供养。
张德志老脸一红，轻声道，“振华，我求你成全我和秋兰，我真心想跟她搭伙过日子。”
王振华摇摇头，“你是吃商品粮的工人，家里只有三个闺女，肯定有很多农村大姑娘想跟你过日子。”
“不是。”张德志面红耳赤，“我四十多岁了，怎么能祸害年轻姑娘，我怕人家骂我老牛吃嫩草。”
“行了行了。”王振华摆摆手，“我不需要你的供养，也不需要我妈供养。”
“明天我问问我妈的意思，如果她想跟你过日子，我不会反对，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着，王振华走进职工宿舍楼，拿着张德志给的三十斤大米下楼。
来到电气学院门口，不见了张德志的影子，他一直走到学**门外，也没找到张德志。
“这小老头猜到我要把大米还给他，所以提前跑路了？”
王振华轻笑一声，又扛着三十斤大米回到宿舍。
“你怎么又扛回来了？那个人到底是谁？”董大强问道。
“他是鸭鸭服装厂的职工，我妈的同事。”王鹏说道，“姥爷，如果我妈想改嫁，你同意吗？”
“啥？”董大强顿时瞪大双眼。
“大哥。”王晓莹急忙抱住大哥的腿，“大哥，我不让咱妈改嫁，我不要后爹，哇……”
王晓莹突然放声大哭。
“我不同意。”董大强严肃道，“马上就是四十岁的人，家里还有三个孩子，瞎折腾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