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山鸡嘶鸣,曙光未露,卫照临五人带着两辆马车向南驶去。他们沿着汾水东岸,靠着太行西侧慢慢行近定阳郡。秋游医熟悉绵山三岔口,所以知道途径。一行人走走停停,看尽山水秋色,五日后就来到了绵山脚下三岔口。
自杨大眼逃走后,绵山土匪不再,山脚下三岔口这条道上的客商车马比以前多了。卫照临特意挑了个天色将暗的时辰申时中(下午四点钟)来到三岔口,此时道上几乎不会再有什么车驰人行了。
进入绵山脚下的道路不久,前面的马车停了下来。秋游医下车来到卫照临的车窗边,轻声道:“小姐,前面有人拦路,是那位。”
卫照临正端坐车中,指转佛珠,闭目凝思,闻言一怔,星目顿开,还真给钓上了,于是和白檀下了马车,来到前面。
秦公子坐在马车沿上,见到卫照临,潇洒地溜下马车,对卫照临大声笑道:“王小姐,我们又见面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啦。”
卫照临一脸惊讶,急问道:“原来是秦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秦公子一脸自信,眯眼道:“在等你呀,王小姐。我可是在此等了你两天了。”
卫照临一脸茫然,睁大眼睛问道:“秦公子,你等我干啥?你有病吗?那夜在晋阳楼,灯光不明,没太看清,今日算是看真了。你身似朗捷,姿态潇洒,却脸色虚白,眼圈周黑,四肢乏力,腰骨萎软,身沉尿频,余沥不尽,多梦盗汗,畏寒怕冷,此乃典型的肾虚之症。秦公子可得爱惜身体呀,不然以后连子嗣都很艰难呀。”
白檀等人闻后,皆低首抿口闷笑。秦公子的脸唰的一下就铅沉下来,这神医名头还真不是吹的,还真把自己看透个七七八八,赶紧抬袖遮口,哼了一声,阴阴道:“王小姐,你诗词写的那么好,说话可不怎么好听。我啥病都没有,就是在等你。”
卫照临更是迷惑不解,怔怔道:“你没病?你没病找我干啥?我就是个随缘女大夫,再也没啥本事了。”
秦公子心道还真是个大夫呀,见过什么人都好像有病,顿时胸闷气短,口气不爽道:“王小姐,我找你不是为了看病,而是想王小姐为我所用。”
卫照临也眯眼懵懂问道:“为你所用?你是个商人,而我是个大夫,对经商一窍不通。你是不是脑袋不好使呀?”
现在秦公子心里真是生气了,从来没人敢说本王脑子不好使,但极力保持平稳的语气道:“王小姐,你不必经商,在我府中治治病,写写诗就行了。我会让你荣华满堂、富贵一生。你还会结识到达官权贵、大家豪族和文人雅士,让你活得更加精彩。”
卫照临惊得目瞪口呆,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诧异道:“秦公子,你到底是谁呀,竟有如此通天本领?”
秦公子这回脸色好看多了,哼哼笑道:“若是你跟了我,到时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卫照临惊容消失,淡淡道:“一点诚意都没有,连真实身份都不敢告诉人家,还要人家为你所用。算了,我也不缺钱,也不想结识什么高官世家,还是自由自在地活着好。不过还是要感谢秦公子的好意,就此别过。”说完转身欲走。
秦公子面色阴沉,冷笑道:“想走?哼哼,王小姐,现在摆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可走:跟着我,生;离开我,死。王小姐,我劝你好好掂量掂量。”
卫照临猛抬头,盯着秦公子,也笑着道:“秦公子原来是这样的人啦,真是人心难测呀,表面堂堂,内心暗暗。怪不得本小姐观你印堂发黑,胸滞气重,血不带色,凶象难避呀。你今日有血光之灾!”
秦公子闻后,怒意四起,厉声喝道:“王闻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三番五次坏我好事。怪不得你在并州没死呢,原来是那位在暗中保护你呀。可我早已料到会是如此,所以早早在此等候你了。不为我所用之人都得死。来人,把她们都杀了。”
秦公子话音刚落,噌的从道路两旁草木乱石中冲出二十余人,个个身强力壮,精猛威武,大刀在手。
卫照临一看,似被吓到了,惊慌道:“秦公子,有话好好说,别打打杀杀的。你口中的那位是谁呀?”
秦公子阴森笑道:“现在怕了,晚了,我是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除非你跟我走。”
卫照临眉头一锁,面色一凝,王气顿起,吓得秦公子一跳,内心瞬颤。
卫照临语气森冷道:“秦公子,你在晋阳楼套我行程,又何尝不是我在诱你呢。你们在各地花了那么长时间以及人力物力,不就想找到我嘛。你找到了我,我也找到了你。不说就算了,那你就把秘密带给阎王去吧。但我这人很坦诚,却要告诉你一个秘密,请记住,本小姐叫王……问……天。杀,一个不留。”
秦公子呆住了,王闻天?王问天?啥意思?聪明如他也一时转不过弯来。可他已没机会思考了,一支弩箭穿透了他的心脏,只留惊恐的双眼无法闭合,似乎仍然不敢相信自己死了。他只有算计别人的份,何曾想到反噬自己。
一盏茶的功夫,斛律光、韦孝宽和杨大眼带领的六十余人就将对手斩杀殆尽。一个是正规部队出来的,一个是私兵部曲出来的;一个是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一个是从欺压百姓中出来的,双方根本不是一个档次,没有可比性。
卫照临来到秦公子尸体旁,将他身上那枚通透的玉佩扯了下来,递给了白檀。此人正是四皇子陈乡。他年纪最小,却先他三位哥哥而去。好奇害死猫,尽管他掩才藏拙,智思通天,谋心御人,哪会想到一个写诗问诊的弱女子竟有如此大的本事。
众人快速打扫战场,掩埋尸体,不留痕迹。原来斛律光三人带着手下与卫照临分手后,分别从水陆两路赶往绵山。他们的计划就是水路在邬家村靠岸,查找人迹;陆路直奔绵山,搜寻行踪,然后汇合一处,静等行事。三天后,他们聚集绵山。杨大眼看着曾经旧驻且熟悉无比的绵延群山,也是感慨颇多,一晃又十余年了,现在都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了,非往日打家劫舍、拦路抢劫可比,曾经脾气暴躁、天不怕地不怕的毛头小伙土匪,如今已成长为深谋远虑,指挥自若、果敢骁勇的一方将领了,彻底脱胎换骨、面目一新。
水路在邬家村没发现可疑人员,但陆路在三岔口周边进行搜寻时,很快就发现了端倪,那就是也有人来到了这里,寻找藏身伏击之处,头头就是那个在晋阳楼与卫照临同桌的秦公子,果然被小姐钓来了。他仨对秦公子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静等小姐的到来。到第五日,他们看见小姐的马车来了,就发生了上述一幕。贼人全诛,行动完美。
正所谓:本来无关自身事,却因私心招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