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泽顶着满脸淤青，一瘸一拐地捏碎传送符时，苏无罔觉得胸口发闷，他摸了摸空荡荡的芥子袋，
总感觉自己这次亏大本了。
骨鞭他可以不要，但为什么连夫子给他的锁链都丢了。
佘野这货真是什么都抢啊！
偏偏有苏望还不能复活，把东西拿过来。
苏无罔面具下的嘴角抽了抽，他瞥了眼佘野，突然释怀了，罢了，就当给妖族扶贫。
积德嘛，虽然不可能有下辈子了。
……
碧浪翻涌间，三道身影踏着避水珠的幽蓝光晕沉入深海。
苏无罔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震得周围鱼群四散。
“阿嚏——！”
“第几个了？”佘野的蛇尾扫过一片发光水母，“你要是处理不了海族，就滚出去。”
“妖皇大人还叫上了，马上要见着鱼人了，高兴不～怀念匍匐当狗的日子吗？”，苏无罔立刻反唇相讥。
水波突然凝滞。
佘野的竖瞳缩成针尖，蛇尾缠上魔修脚踝的瞬间，数十道雷光在水幕中炸开。
苏无罔反手抽出锈剑，剑锋割裂的水流竟泛着诡异的金芒——这没昆仑的人了，他肯定拿破妄剑抽这傻蛇。
凡桐突然横插进来，射日弓抵住两人中间。
她盯着苏无罔剑上的布条，喉头动了动：“不要……内斗”，箭尖微不可察地偏向佘野，终究没点破魔修与有苏望重叠的背影。
苏无罔揉着发红的鼻尖，狐疑地嗅了嗅衣袖。
在北海吃海鲜明明没事，怎么一到深海就……
“阿嚏！”
苏无罔又打了个喷嚏，脸上被天雷劈成黑色的傩面还差点被喷掉。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有苏山脚下，一群小狐狸正围着一尊精致的木雕跪拜。
九条尾巴优雅地舒展开来，除了脸，熊仔的手艺真的懒得一批，但有苏泞有办法，反正苏无罔蒙面嘛。
“一路走好”
领头的狐族长老虔诚地祈祷着，身后几十只小狐狸有样学样，纷纷合掌叩拜。
海里，苏无罔连打了两个喷嚏，这次力道之大，让他整个人都向前踉跄了一下。他三瞳中闪过困惑和恼怒。
怪死了……
有苏泞正笑眯眯地看着熊族加班加点干活。
他站在一处隐蔽的树洞中，面前摆放着数十尊形态各异的衔东西的狐狸木雕。
哎呀，有苏泞也不想找这么丑的。
但谁叫苏无罔就默许了熊仔的手艺啊，那只能小神像就这么丑萌丑萌了。
“其实还是有点像的。”
紫毛老狐狸轻声自语，戏谑地拂过衔花狐狸歪斜的耳朵，苏无罔第一次拟态就是这么歪歪扭扭的。
“泞长老，我又雕好了一尊。”
熊仔抱着一个新鲜出炉的木雕走了进来，圆圆的脸上满是汗水却洋溢着悲伤。
“这样，大家都不会忘记有苏大人对吧？”
“是的，让大家都带回家吧。”
“有什么愿望都跟他说，有苏望会在天上保佑你们的”
熊仔知道这老狐狸在说谎，但能让大家心里都有个慰藉也是好事。
熊仔哽咽着疯狂点头，坐回工作台前，拿起刻刀和木头，开始新一轮的雕刻。
有苏泞看着他专注的背影，嘴角勾起一笑容。
神道修行，未必需要主动。
有苏泞不知道自己在给谁助力，他只希望苏无罔能再拥有一份力量，至少真的在面对更危险的东西时，能有反抗的力量。
天道啊……
他这个老混子，可没有资格跟他叫板。
安安稳稳，平平安安，不管怎么样，活下去就好了。
……
白骨宫殿的廊柱上攀附着发光藻类，幽蓝的冷光在黑暗中勾勒出扭曲的轮廓。苏无罔的靴底碾碎了一截不知名的骨头，脆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不对劲，他没有探知到灵汐灵魂的气息。
苏无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青铜锈剑上凝结的水珠顺着纹路滑落，在积满腐殖质的地面砸出细小涟漪。
凡桐蹲下身，指尖轻触一具半埋在淤泥中的鲛人尸体。腐烂的鳞片在她触碰的瞬间剥落，露出下面灰白的皮肤。
一副荒废了很久的样子。
随着深入，尸体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它们被刻意摆放在通道两侧，腐烂程度却出奇地一致——上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白色菌丝。
那些被随意堆砌的鲛人尸骸保持着扭曲的姿势，腐烂的鱼尾上还套着精致的珍珠脚环——凡桐曾听灵汐讲过，她的姊妹也有一样的手环。
“难道……”她声音发紧，“这就是灵汐总说的，被蛟族屠杀的族人？可她为什么要掘出这些陈年尸骨？”
佘野的蛇尾扫过一具幼年鲛人的骷髅，发出讥诮的冷笑。
“多熟悉的故事啊。”
他踢开脚边一颗头颅，“当年我在海滩捡到那条鱼时，她也是这么哭诉的——蛟族屠尽她全族，她躲在珊瑚丛里三天三夜……”
对佘野讲述悲惨的身世，又害怕回到海里被蛟族报复，哭着求佘野收留她。
“不是。”
苏无罔靴底碾碎一颗正在发芽的菌卵，它们感受到“腐败之母”的气息都开始躁动起来，亲密地喊着苏无罔妈。
“这些尸体早被她拿来豢养菌种了。”
黏稠的菌液从尸骸七窍中渗出，他太熟悉这种手法了——腐烂之母的信徒总爱玩这套。
每具尸骸的胸腔都被菌丝蛀空，里面蠕动着尚未成熟的孢子幼体。
“这些都是反对灵汐的鲛人同族。”
“不顺她者死。换作是我……”苏无罔顿了顿，锈剑突然刺入地面颤抖的菌毯，“也一样。”
烦死了，这群菌，叫谁妈？
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凡桐盯着黑脸魔修的后背，嘴角抽了抽，明明不一样！
建木的时候还把她踢开，不愿意让她见着母亲的死亡。战场上，明明疼成那样……
凡桐正打算开口反驳这黑切白的魔修，海底突然传来沉闷的震动。
本就摇摇欲坠的宫殿穹顶裂开一道缝隙，发光藻集体爆裂成腥臭的黏液。
佘野的蛇尾瞬间卷住凡桐往后拽，几乎同时，整座白骨宫殿在菌丝的哀鸣中轰然坍塌。
龙……
骸骨巨龙扬起的刹那，整片海域的发光藻瞬间熄灭。数以万计的傀儡丝在暗流中泛起灵光，如同星河倒悬。
“别接触那些丝线！”
一脚踹开走神的小金鹏鸟，苏无罔的锈剑与龙爪相撞迸出火星。
骨龙上密密麻麻全是傀儡丝，顺着丝线望去，苏无罔浑身血液都凉了，镶嵌在龙骨心脏位置的灵汐。
鲛人被杀死，做成了偃偶。
可是，魂宗所有弟子被归位的鬼帝拿去填三川河了啊。
只能是那位了……
他唯一一次顺从天道，害人没渡过劫数。
裤脚缠绕的傀儡丝暴起刺入他的小腿——苏无罔抬头看着缠绕自己的丝线，正通向四面八方。
根本没办法判断操纵者真正的位置。
“碎却琉璃宝相，横斜玉骨嶙峋。彼岸燃灯开血海，十万幽魂拜帝君。”
苏无罔嗤笑着，尘世莲在他掌心燃起青焰，要将这悬丝一同烧尽。
“菩萨蛮音摧碧落，敕令阎浮昼夜分。”
苏无罔喃喃着，佘野听不懂着魔修在念什么文绉绉的东西。
但骨龙上的偃偶听懂了，发出了窃窃的娇笑。
“同为魔修宗门，你个炼情宗的，怎么连我们魂殿的心法口诀都知道啊～”
佘野的蛇尾绞碎三具骨将时，转头嗅到熟悉的血腥味，只见魔修傩面下血流如注，笑得比鬼帝还疯：
“只是略懂，魂宗大师兄谢苍寒，咱们简单交流一下功法呗。”
苏无罔反手将尘世莲拍进心口，刹那间周身绽放千瓣莲花虚影——舍了一半力量，也不知能否与之对抗。
苏无罔没有把握，鬼帝谢苍寒是真的离成神就差一步。
【真的是，老不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