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韫晴全程只是安安静静地吃饭,杜溪山一边瞄着桌上贵重的餐盘,一边滔滔不绝说着接下来的规划。
杜溪山不谈的话题,苏韫晴也不问。
毕竟这里是京城,对于她这样一个热孝在身的人,杜溪山不忌讳,多的是人忌讳。
她计划将匠人们都安排好过后,便安安静静在这小院里待着,自己这次路途奔波,身子已经开始抗议了,需得好好调养调养。
等过完这一个月,也刚好到了花迎柳临盆的日子,到那时再去探望她正好。
而另一边,高迎庐牵着马,带着凌渊路过宫门外,穿越了大半个京城。
直到来到一座粉墙黛瓦的石阶前,才停下了脚步。
“到了!”
凌渊抬头看着头顶的匾额:平远侯府
怪不得院墙高耸,石狮威武,气势磅礴。
凌渊道:“既然高大人到家了,便派一人领我去我的住处吧!”
此时朱门已经开启,一个面容有些凶狠的男子上前躬身:“二爷回来了,这便是您说的那位客人吧?”
高迎庐颔首:“是的,谭叔!”
回首对着凌渊道:“这位是府里的管家谭叔,进来吧!”
凌渊还待问自己住哪,谭叔已经一瘸一拐的上前来从他手中接过了缰绳,牵着两匹马先行离开了。
这时府里又出来一个中年男子,只有一只眼睛。
上前来恭恭敬敬一揖:“二爷回来了,凌公子快请进,晚膳已经备好了,你们也饿了吧?”
凌渊对着这人颔首,又看向高迎庐:“高大人,既然您已经回家了,我便不在这里多做打扰了吧,您派人送我回去便好!”
“你要回哪里去?你就住这!”
只有一只眼睛的中年男子上前示意他将身上的包袱递给自己,道:“凌公子,您居住的院子二爷早就命我们收拾好了,您先吃好饭,我便带您去。”
凌渊蹙眉:“住这?平远侯府?高大人,我住在您家里,不太方便吧!”
高迎庐笑笑:“有何不方便?偌大的侯府就我一个人住,里面院子很多,你若是不喜欢,可以随便换。”
偌大的侯府,就他一个人住……
这句话一听背后便是一连串的悲伤故事,凌渊不敢细问,更不好拒绝了。
只得沉默着跟在他身后穿过大院敞厅来到了膳厅。
途中会遇到各自忙碌的仆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向他们行礼。
直到在膳厅落座,凌渊才发现,整个侯府,大部分都是男仆,很少见到女仆。
而且所有的男仆中,没有一个身体健全的。
管家谭叔是个瘸子,刚才拿行李的李叔是个瞎子,在厅内布置碗箸的男子少了一条手臂。
上菜的倒是一个中年女子,笑容温婉和煦。
看到凌渊非常欢喜:“凌公子,到了侯府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千万不要客气啊,我们二爷极少带朋友回家的。”
高迎庐给了她一个眼色,示意她别那么多话。
女子笑着住了嘴,又忍不住道:“您瞧我,一激动就想说话,我很少见二爷这么高兴,我也跟着欢喜,凌公子,来尝尝,这还是老侯爷留下的……”
“谭婶,您去忙去吧!”
谭婶止住了话题,一边点头一边将两只酒杯倒满以后放下了酒坛,笑着转身离去。
高迎庐举了举杯道:“我从小在玉门关长大,军中没那么多规矩,你随意就好。”
凌渊看着这些身体残缺的人,大致已经猜测出了他们的来路,心中闪过一丝悲凉。
他对着高迎庐道:“我们山上也没有太多规矩,谢高大人抬举。”
高迎庐放下酒杯:“进了侯府是什么感觉,与你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吧?”
凌渊道:“从前的我倒是没空去想象也没兴趣知道侯府是什么样子,不过平远侯府一定与其他地方不一样。”
“这些都是当年随我爹在玉门关受伤后,无法重返战场的将士,想必你也已经猜到了。”
凌渊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高迎庐继续说:“我爹死后,我娘也跟着去了,大嫂不忍大哥独守边疆孤苦,一直跟在玉门关与他一起吹着西北的风沙,这府里就剩下了我和这些伤残老兵。”
这时谭婶又端着一盘菜笑容满面的过来了。
听得这些话,凌渊觉得正常情况下应该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在他的印象中,他和高迎庐还并没熟到可以袒露心声的地步。
凌渊也不会安慰人,更何况是高迎庐这样一个身份高贵,不苟言笑,看上去还不近人情的人。
谭婶来了,打破了沉默,也驱散了头顶笼罩的忧愁。
谭婶虽然看上去并不年轻,但声如黄莺。
“二爷,来了客人,怎么还不高兴些?不要谈论过去的事情了,咱们说点高兴的,侯爷来信说夫人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了,我们侯府要添丁了。”
面对热情的谭婶,凌渊觉得心情轻松了许多:“恭喜高大人!”
谭婶一拍大腿:“哈哈,凌公子这性子,也跟我们二爷一个样,难怪二爷这样看重你,你恭喜他干啥?又不是他老婆怀孕,他叛逆得很,那年老侯爷在世时要为他议亲,他就一个人跑到玉门关外一个月不回来,后来家里吓得再也不敢提这事了,这不,现在一把年纪了……”
高迎庐叹了口气:“谭婶……人家第一次来家,您就说这些话,这样待客不合适吧!”
谭婶也跟着他叹了口气:“我这不也是替你急嘛,这些年,京城里多少小姐千金都盯着你,你但凡点个头,我现在都能带着小公子在院里玩耍了,侯府有了女主人,也不至于这么冷清。”
高迎庐忍无可忍,敲了敲酒杯大喊一声:“谭叔……”
谭叔闻声一瘸一拐的赶了过来。
“二爷有何吩咐?”
“把谭婶带回去,她的活让李叔接手就好了。”
谭叔一听就知道肯定是自己老婆又啰嗦他了,若不是啰嗦的过分了,以二爷的性子都会一笑了之的。
更何况今日当着客人的面。
谭叔忙点头:“好的,我这就带她回去。”
谭婶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谭叔虽然力气大还身经百战,但现在是个瘸子,根本就追不上腿脚比嘴巴还要利索的谭婶,跟了才几步谭婶便不见了踪影。
只得转过身来看着高迎庐无奈的猛拍自己的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