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的指尖几乎要抠进青砖缝隙里。
通道尽头那团幽蓝的磷火随着他们的喘息忽明忽暗,照亮了横亘在面前的青铜巨门。
门环上盘踞的睚眦兽首正在淌血——准确地说,是某种暗红苔藓正沿着兽首的獠牙往下蔓延,在刘二妮举着的火折子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是机关锁。";白衣女子用袖口裹住手指,轻轻拂过门环下方九个排列成北斗状的凹槽,";这些暗格要填对顺序才能......";她的话音戛然而止,整面青铜门突然像活过来般震颤,四周石壁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当林逸意识到这是整个空间在旋转时,白衣女子已经跌进他怀里。
刘二妮的火折子脱手飞出,在撞上突然横移过来的石壁时爆开火星。
等众人重新站稳,来时的通道早已被三面刻满饕餮纹的石墙封死,唯有头顶三尺处漏下几缕月光,照见灵族使者脖颈间挂着的琉璃坠突然泛起血光。
";是奇门遁甲。";神秘帮手勉强支起身子,后背的绷带又渗出血迹,";这些墙在按九宫方位移动......";他剧烈咳嗽起来,指间漏出的血珠滴在青砖上,竟诡异地朝着东南方滚动。
林逸盯着那串血珠,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苏州城隍庙,那个被青帮沉江的机关大师临死前塞给他的残卷。
刘二妮突然扯住林逸的袖口:";逸哥 你闻到了吗?";她鼻尖翕动的样子像极了炸毛的猫,";是硝石混着......";话音未落,白衣女子突然抽出峨眉刺扎进石壁缝隙,带出的碎石里赫然嵌着半截西洋怀表——表盘上的罗马数字正诡异地逆向转动。
当第五次回到刻着同样麒麟浮雕的岔路口时,林逸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透。
灵族使者突然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
众人这才发现她琉璃坠里的血丝不知何时已凝成箭头,直指右侧石壁上某块凸起的砖石。
林逸刚要伸手,却被白衣女子用银簪拦住:";砖缝里有牵机线。";
众人屏息看着银簪挑开青砖边缘的苔藓,露出底下暗刻的《洛神赋》片段。
当刘二妮念到";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时,整面石壁轰然翻转,扑面而来的阴风里裹挟着浓重的檀香味。
林逸却在迈过门槛时踉跄了一下——他腰间别着的德国造鲁格手枪不知何时变得滚烫,枪管上蚀刻的龙纹正泛着青芒。
林逸揉了揉突然刺痛的眼角,发现火折子的焰心不知何时变成了诡异的青白色。
灵族使者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用琉璃坠划过他掌心的伤口,坠子里的血丝突然疯狂游动起来,在石壁上投出扭曲的星图投影。
当最后一点火星在刘二妮的铜制胭脂盒里熄灭时,所有人都听见了石壁深处传来的、类似巨型沙漏倾覆的闷响。
青白色的火焰在铜制胭脂盒边缘跳动两下,终究还是熄灭了。
刘二妮攥着空胭脂盒的指节发白,鼻腔里钻进的檀香混着某种铁锈般的腥甜,让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白衣女子突然捂住口鼻踉跄着扶住石壁,峨眉刺在青砖上划出刺目的火星。
";空气在变重。";灵族使者颈间的琉璃坠忽明忽暗,那些游动的血丝此刻像蛛网般爬满了她的锁骨,";是困龙局......";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尖渗出的血珠在青砖上凝成诡异的卦象。
林逸摸向腰间发烫的鲁格手枪,枪管上的龙纹竟已烙得皮套发焦——这分明是三个月前机关大师临终时说的";龙吟锁煞";之兆。
神秘帮手突然扯开渗血的绷带,将染血的布条缠在石壁凸起处。
暗红的血迹顺着饕餮纹的沟壑蔓延,竟在众人面前勾勒出半幅残缺的星图。";是九曜移宫!";他的声音因激动更显嘶哑,";林兄,快看残卷第七页的';井宿三垣图';!";
林逸的冷汗浸透了贴身藏着的羊皮残卷。
当泛黄的纸页在颤抖的指尖展开时,那些原本杂乱无章的墨迹突然与血迹星图重叠——残缺的井宿星官正指向石壁某处。
刘二妮突然扑上来,沾着硝石粉的指尖戳在某个扭曲的篆文上:";这不是我们在苏州码头见过的卸货暗号?";
";是水运密文!";白衣女子的峨眉刺精准刺入石缝,带出的青砖碎屑里赫然露出半枚鎏金铜钱。
林逸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的雨夜,那个浑身是血的机关大师攥着他的衣襟呢喃:";龙脉......锁在......九宫飞星......";当时以为是谵语,此刻却在石壁的震颤中豁然贯通。
空气越发粘稠得像灌了铅。
灵族使者突然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在琉璃坠上。
血丝暴涨的瞬间,众人头顶三尺的月光突然偏移,照见东南角石壁上蜿蜒的苔藓竟组成了《洛神赋》的残句。
神秘帮手突然抓起染血的绷带,就着月光在青砖上画出交叉的墨线:";是倒逆的艮位!
快点火折子......";
刘二妮摸出最后半截火折子,擦亮的火星却只迸出青烟。
千钧一发之际,白衣女子突然扯下发间的银簪,在石壁上划出三道交错的刻痕。
令人牙酸的齿轮咬合声从地底传来,封死的石墙突然裂开半尺缝隙,裹着檀香味的夜风呼啸而入。
林逸的手电筒光束扫过裂缝,忽然定在某个闪烁着微光的凸起物上。
那是块嵌在石缝中的六棱水晶,表面流转的光泽竟与灵族使者的琉璃坠如出一辙。
当他用裹着残卷的左手去触碰时,水晶突然迸发出刺目蓝光,枪管上的龙纹同时发出清越长吟。
";且慢。";沙哑嗓音自阴影处传来,新的引导者拄着青铜鸠杖缓步而出。
杖头镶嵌的夜明珠照亮他左脸的黥面刺青——正是残卷末页模糊的图腾。";这是困龙局的锁芯。";他抬手轻点水晶,众人脚下的青砖突然浮现出纵横交错的银色光脉,";三分钟后,星枢移位......";
话音未落,整座迷宫突然发出洪荒巨兽苏醒般的轰鸣。
水晶折射出的蓝光在穹顶交织成旋转的星图,林逸腰间的鲁格手枪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
当最后一道银色光脉汇入水晶,他们身后的石壁轰然坍塌,月光如瀑倾泻而入的瞬间,所有人都看见了——
十丈开外的悬崖尽头,高逾三丈的青铜巨门正缓缓洞开。
门环上的螭吻吞脊兽双目赤红如血,门缝里溢出的气流掀得刘二妮的短发翻飞如旗。
灵族使者突然跪倒在地,琉璃坠里的血丝疯狂涌向门扉,在青铜表面蚀刻出蜿蜒的星轨。
林逸掌心的伤口突然灼痛难当。
他低头看见残卷上的墨迹正在褪色,而那些消失的笔画竟在水晶表面重新显现,最终凝成八个血篆大字:九霄龙吟,万里河山。
新的引导者突然按住他持枪的手腕,鸠杖在地面重重一顿:";时辰到了。";
夜风裹挟着咸涩的海水气息扑面而来,青铜门内的黑暗却传来金戈铁马的铮鸣。
白衣女子突然捂住心口后退两步,她的银簪正发出从未有过的蜂鸣。
当第一缕晨曦擦过门楣的瞬间,所有人都看见林逸的影子被拉长投射在青铜门上——那分明是条张牙舞爪的龙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