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王怔愣一瞬,和淑妃预想的结果不一样,他心态乐观积极得很,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终于可以休息了,终于有人能给他兜底了,太开心了。
他再也不用每天早起晚睡,过非人的日子了。
淑妃眼眸微眯,看到儿子眉宇间流露出来的喜色,右边额角突突地跳,这确定是她的儿子?
她第一次产生了自我怀疑。
“璋儿!你在想什么?你该不会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吧。”
怀王看到母妃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赶忙把嘴角上扬的弧度按了下去,自顾自地上前搂着淑妃的胳膊,可一开口,那股子激动还是没消散。
“母妃,您说什么呢,儿臣是在想,舅舅他们实在太可恶了,竟然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竟然把娘气成这样,要不咱们立马禀报给父皇,让御林军把镇国公府抄家,全族流放,您觉得这个处理结果可好?”
怀王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母妃的神色,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一波三折,知道自己算是走对这步险棋了。
淑妃故作严厉的神情也松懈下来,红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难道她能大力支持儿子把娘家抄了吗。
不行,绝对不行!
怀王知道这记猛药还没下全,于是紧接着刺激:“母妃,要不咱们先把大舅母的手指砍下,送到——”
话还没说完,淑妃直接挣脱怀王的胳膊,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儿子一样。
“璋儿,你……你怎么做事如此残忍,他们是你的亲人啊,他可是你嫡亲的大舅妈,你姑祖母的女儿,你表弟才几月大,你怎能下此毒手。”
淑妃生气归生气,但她没有害娘家人的心思,她是生气兄长他们背叛了自己,可她也没想着要他们的性命,最多事成之后收回兵权,让镇国公府延续之前的荣耀。
怀王却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眼里故意闪烁着精光:
“母妃,无毒不丈夫,要坐上那个位置,首先就要对自己狠,你不狠别人就会把你拉下来,儿子这也是为了咱们着想,要是表哥登基,咱们还有活路吗,所以必须斩草除根,母妃,关键时候您千万不能心慈手软啊,我可是您的儿子,您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他一边说一边晃着淑妃的胳膊,都快把人晃晕了。
淑妃惊恐地退后几步,她捂着心口,实在没想到儿子竟不是她想的那般良善,难道是随了他父皇吗?
“璋儿,你先慢点动她们,她们是娘的亲人,娘自有分寸。”
怀王继续循循善诱,脸上还配合着生动的表情,就这么把淑妃给唬住了。
“母妃,皇家无父子亲情,您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再深厚的感情也会被时间磨去,您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外祖母她们几次,能有什么感情。
既然您不忍心下手,那儿子来做这个狠心人,舅母她们关在哪里,儿臣现在就去砍下大舅娘的手指,给舅舅他们一个警告!”
作势他抬腿就要出去,淑妃赶忙上前把他拉住,免得他真把大嫂手指砍了,酿成大祸。
“你这孩子,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你等娘和你说完好不好,你不能动你舅娘她们,你要是动她们,就先把娘的手指砍了。”
怀王眼底划过一抹亮光,他就知道母妃是只纸老虎,才舍不得和舅舅置气呢。
母妃的心结没这么容易解开,她只是暂时陷入了魔障,觉得楚王死了,父皇废了,这个位置就该他来坐。
可没人来主动问问他,他想不想坐,愿不愿意坐,皇位于别人而言是香饽饽,对他而言就是催命符,父皇的惨状给他留下深刻的阴影。
妻贤夫祸少,后宅女人多了,斗争就多了,儿子多了,难免要拉帮结派,父疑子,子疑父,夫妻之间还不能交心,必须君臣相待,这种日子谁爱过谁过去吧,反正他是不乐意一辈子活成孤家寡人。
父皇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现在躺在乾清宫半身不遂,浑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动,是太医治不好吗?
他看未必,是所有人都不想着他痊愈,就算他为人子,说实话他也不想父皇活过来,虽然听起来痛心,但他觉得理所应当,父皇的偏心造作配得上如今的结局。
活过来干嘛,继续偏心吗,迟到的偏爱那不叫爱,他已经过了需要父爱的年纪了,比起父爱,他更希望听到逊位给表哥的好消息。
“母妃,您不是忌惮舅舅吗,儿臣替您除掉他们,您应该感到高兴啊,这不是您期待的吗。”
淑妃现在心乱如麻,她要静下来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璋儿,你不是说东宫有要事吗,赶紧回去吧。”
怀王拿刚刚淑妃对他说的话搪塞回去,“母妃,孰轻孰重儿臣还是知道的,咱们当务之急是先处理此事,请您看着儿臣的眼睛,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淑妃脑袋胀得很,摆了摆手:“娘今天身子不舒服,你先回去吧。”
怀王也知道不能逼的太紧,等他下次来了再进行下一轮的刺激,母妃,请原谅儿子的不孝,我这都是为了您好。
等人走后,淑妃心有余悸地吐出一口浊气,喃喃自语道:“要是将来璋儿登上皇位,真的要铲除镇国公府,这可如何是好啊。”
她现在可真的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娘娘,您头又不舒服吧,老奴给您揉揉。”
康嬷嬷是淑妃进宫后培养的心腹,对于这些事都一一知晓。
她手指搭在淑妃的发间,轻轻的揉了起来,看着主子烦躁的情绪,眼底划过一道精光。
“主子,要老奴说啊,您就是太善良了,您不知道外边怎么传的,说什么太子懦弱无能,德不配位,反倒把陆衍夸上了天,这难保不是镇国公府在外面造势,老奴只是心疼娘娘错付真心,老奴替您不值啊。”
淑妃头疼不仅没有缓解,反而把她的话听进去,头疼愈演愈烈,本来阖上的眸子陡然睁开,直勾勾地对上康嬷嬷的眼睛。
康嬷嬷实在是顶不住淑妃的审视,慌忙错开了眼神交流,继续低声细语引诱道:
“娘娘,老奴瞧着太子对镇国公府还有点感情,您在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拖后腿啊。”
她还不知晓怀王刚刚对淑妃说的一番话,这会子又在淑妃面前上眼药,淑妃立马察觉到不对劲,幽幽的声音响起。
“康嬷嬷,你跟了本宫有几年了,你可知背叛本宫是什么下场。”
康嬷嬷神色大乱,尽力掩饰着内心的惶恐不安。
“娘娘,老奴和您相处近二十载,老奴不可能背叛您啊,定是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子,污蔑老奴对您的忠心。”
淑妃默不作声,她静静地看着康嬷嬷的表演,好啊,这个老货竟然敢背后使刀子,想到最开始告诉她母族有异心的也是这个老东西,如今看来,这都是一场局,离间她和母族的局。
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谁在操纵,两虎相斗,一死一伤,背后之人好捡便宜,真是好算计。
“来人!把这老东西拿下,大刑伺候,从她嘴里把背后之人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