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时薇心中的怒火熊熊,却奇迹般地未将这股烈焰倾泻于那些无辜宫女的肩头。
她只是机械性地挥舞着手臂,将周遭一切触手可及之物,化作了宣泄情绪的牺牲品。
顷刻间,寝宫内一片狼藉,那些曾价值连城的珍宝,如今碎片散落一地,闪烁着黯淡而刺眼的光芒。
宫女们跪伏于地,身形颤抖,仿佛置身于无形的针毡之上,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跨越了数个春秋。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
就在这氛围沉重至极之时,霁月如同一缕清风,匆匆自门外踏入,带来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她面向许时薇,语态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恭敬:“陛下,属下已速遣人前去通知裴清,他们的队伍已被成功拦截。”
许时薇闻言,心中的风暴稍许平息,那双怒目之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
许时薇的身形在殿内凝重的气氛中轻轻颤抖,仿佛连空气都为之动容。
“你们都退下吧。”
她终是缓过神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对着一群跪伏在地、同样因恐惧而颤抖不已的宫女轻声吩咐。
她的手势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示意她们离开。
“遵命!”
宫女们闻言,心中仿佛卸下千斤重担,眼眸中闪过一丝解脱的光芒。
她们齐齐应声,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庆幸。
随后,一个个起身,脚步轻快却又不失恭敬地退出了寝宫,只留下一串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回响在空旷的宫殿之中。
“月儿,”许时薇转而望向身旁侍立的贴身侍女,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你再替朕拟一道口谕……”
许时薇顿了顿,目光中杀意涌现:
“如果裴清束手就擒,那便留他一命,将他押回京城等待朕亲自审问,要是不然——那便直接击杀!”
许时薇言罢,身形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抽空,缓缓沉入了龙椅之中,周遭的空气都似随着她这一坐,凝滞了几分。
霁月愣在原地,目光呆滞,仿佛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定住了身形。
诚然,许时薇往日里不乏怒言要裴清性命之时,但那不过是气头上的言语风暴,未曾真正凝聚成霜。
而今,女帝竟亲口吩咐于他,要他将那冷酷的命令传达给前方的队伍——裴清若有丝毫违抗,便就地格杀,不留余地。
这突如其来的决绝,令霁月难以置信,瞠目结舌,心中疑云密布,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置身于一场荒诞的梦境之中。
许时薇轻轻扬起下巴,她的视线仿佛能穿透殿内凝重得几乎凝固的空气,径直落在霁月清秀的脸庞上。
那双眸子里,藏着一抹不容动摇的坚决,宛如无声的质问,轻轻回荡在二人之间:“在你看来,朕此举是否过于狠绝?”
霁月轻轻摇头,心中暗自斟酌。此刻的女帝,周身萦绕着不容侵犯的怒意,宛如狂风中的烈焰,令人不敢轻易靠近。
“陛下,微臣绝无此意。”
她的声音恭谨而低敛,每一个字都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了女帝那根紧绷的弦。
“无需讳言,”许时薇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苦涩:
“你我相知多年,你心中所想,朕岂会不知?同样,朕的心思,你也应能揣测一二。”
许时薇轻叹一声,片刻的沉静后,她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朕此举,实则也是为裴清铺设一条生路。”
霁月愣在原地,心中疑惑如迷雾般缭绕,难以驱散。
先是要将裴清就地正法,转眼又说这是赐予他的一个转机,这番话让霁月如坠五里雾中,完全捉摸不透许时薇的真实意图。
好在,此刻的许时薇并无心与她周旋,言辞间少了几分迂回,径直道出原委:“倘若他能甘愿伏法,那便验证了你先前的判断——他或许真的只是怀揣着一颗保家卫国的赤诚之心,对朕并无半点异念。”
许时薇的神色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她的声音低沉而坚决:
“倘若他胆敢反抗,那便证明你的推断有误,裴清,他只是单纯地怀揣着谋反之心,对于此人,我誓要除之后快!”
霁月聆听着许时薇的话语,脸上依旧是一片茫然之色。
在她看来,此刻的许时薇已然是心急如焚,思绪亦显得有些纷乱。
裴清亲自率领兵马奔赴前线,抵御外敌,在未能达成其目标之前,他又怎会轻易地返回京城?
这充其量只能说明裴清心怀家国,护国之情殷切,又怎能就此断定他必存谋反之意呢?
然而,女帝竟以此为由,对裴清下达了死刑的判决,这在霁月心中,委实显得过于严苛,近乎吹毛求疵。
但她深知,自己不过是帝王麾下一介臣子,君命如山,不可忤逆。
“微臣遵旨!”
霁月恭敬地向许时薇行了一礼,随即转身,步伐沉重地去撰写那冰冷的旨意。
心中暗自祈愿,但愿陛下能豁然开朗,早日收回这看似荒谬的旨意。
否则,一旦酿成大错,悔之晚矣,届时纵有千般不甘,万般无奈,也只能空留遗憾。
裴清此刻,尚沉浸在对战场的迫切向往中,浑然不知远在京城的女帝已悄然对他判下了无形的“死刑”。
夜色如墨,他率队疾驰,心急如焚,只盼能尽早踏入烽火连天的战场,为那里的英勇将士分担一丝重负。
东方初露鱼肚白,天际渐渐染上了晨曦的微光。
裴清估摸着,距离那硝烟弥漫之地已不甚遥远。
即便此刻许时薇得知他率众奔赴战场的消息,恐怕也是鞭长莫及,难以阻截。
念及此,他心中已有定计。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决定——释放姜卫才与古力两位城主。
毕竟,这两位城主的家眷合计多达两百余人,而且多数都是老弱妇孺,自己带着他们只会耽误行程。
于是,裴清轻声呼唤,将杨成与裴景同唤至身旁,目光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缓缓开口,对二人吩咐道:“景同,杨管家,你二人需即刻安排人手,将姜城主、古城主及其家眷安全护送归乡。”
“遵命!”
两人齐声应答,心中已然明了裴清的考量。
携带这些非战斗人员,无疑会大大拖慢行军的步伐。
而今前线烽火连天,每一刻都至关重要,他们已无法再负担这份累赘。
领命之后,杨成与裴景同没有丝毫迟疑,迅速派遣信使,将这一决定传达给正焦急等待的姜卫才与古力两位城主。
消息如风,迅速在营地中传开,每个人都知道,这是为了大局着想,为了尽快奔赴战场,为了那一线胜利的曙光。
却料想不及的是,古力的加入尚且能以“机缘巧合”一言以蔽之,他仿佛是因缘际会被吸引至此,初衷不过是为裴清的队伍打点后勤琐事。
至于姜卫才,那简直是另一番波折,近乎是被“绑架上船”的无奈之举。
起初,姜卫才满心的不甘愿,若非畏惧裴清可能对他全家痛下杀手,他或许还会做一番徒劳无功的反抗。
然而世事无常,时至今日,姜卫才竟萌生了不愿离去之念。
依他之言,大庆正值风雨飘摇之际,身为城主,亦是朝廷命官,他岂能安坐后方,置身事外?